第64章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屋内的人随着动静朝门口望去,只见沈则琛跟季倾羽两人接连走了进来。

“你俩这么快就拍摄完了?好像也没多久嘛。”吴越问。

“嗯,拍完了。”沈则琛很快地说,“拍摄结束,都整理下东西准备走人,车子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我和季倾羽先进去换衣服。”

季倾羽先他一步走进隔间,一道墙的距离,他听着隔壁传来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音,一时间神游天外。

他不是在想些有的没的,在什么都没确定下来八字没一撇的情况下他也实在很难进行无谓的幻想,但他又没办法控制住不去想。

他想得太多,可最后停留在他眼前的还是先前拍摄时沈则琛躺在深红色的玫瑰花瓣之中、微微仰起的那张脸。

那张像曝光过度又似乎暗沉无比的脸就这么真切地展露在他的面前,像一帧黑白的慢镜头,反复令季倾羽回想起另一张更为苍白的脸。

那张苍白虚无的脸躺在血泊中,沈则琛的脸躺在玫瑰花瓣的海洋里,相似的场景,唯一不同的可能是前面真的是张死人的脸,而后者还活着。

只是季倾羽俯身望着沈则琛脸的那一秒,他仿佛又回到了下着倾盆大雨的那一天,身下铺洒的花瓣变成顺着路面沿流而下的血水,强烈的打光灯是划破雨幕的车灯,不知不觉间他又站在那条马路中央。

然后他忽然就意识到,沈则琛是艘不会为谁而停泊的船,现在不过是暂时停靠在此处,总有一天沈则琛会离开,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这种注定会失去的患得患失感让季倾羽忍不住攥紧了衣角,他转身推开隔间的门,发现沈则琛已经换好衣服,他靠在墙边,正在和队友们聊天。

看到季倾羽出来,沈则琛将目光放在他身上,问:“换完了?”

季倾羽点点头。

“怎么感觉你没什么精神,”沈则琛注视着他的脸,“拍摄太累了吗?”

“队长大人你们比我们多拍了一场,肯定累啊!”吴越神色带着点遗憾,“哎怎么合作商不选我呢?我这么丰神俊朗的一张脸,不多拍点简直是暴殄天物!”

“接连用了两个成语,吴越,你的语文水平提高得很快啊。”苏睿形笑了。

“啊?苏呆子你什么意思?怎么说话呢?我好歹也是高中毕业的文化生,不是文盲!”吴越不满道。

“毕竟是合作商亲自钦定的倾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高栎星冲着季倾羽笑了下,然后他问沈则琛,“则琛哥,你说对不对?”

沈则琛没想到他会忽然把话题的矛头转向自己,沉默了两三秒,但还是接话:“确实是这样,但你们也不用灰心,随着人气的上升,除了团体资源以外你们的个人资源也会越来越多,只需要认真对待每一份工作就好。”

“小星星你怎么说的好像就公主一个人是被钦定的一样,”吴越大大咧咧道,像是觉得有点好笑般地说,“队长大人不也跟着一起拍了吗,这证明合作商非常看中他们的……呃,什么来着?商业价值?对!就是商业价值!”

“我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商业价值。”季倾羽似乎对这个词不屑一顾,撇过头去。

“我去,公主你这话可就说得太凡尔赛了点啊!”吴越嚷嚷,“谁不知道我们队的人气top是你!”

“行了,有时间说这些闲话不如快点收拾东西,这里是拍摄场地不是宿舍,有什么话留到宿舍里再说……”这时,手机响了,沈则琛接了个电话,但只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他转而面向全员,“你们有什么想喝的饮料?小陈说他现在正在超市买东西。”

“我要喝冰红茶!”吴越立刻举起右手。

苏睿形摘下起雾的眼镜:“我喝脉动,青柠口味的。”

“我不喝。”高栎星背靠着椅子,摆了摆手。

沈则琛看向季倾羽。

很自然的视线碰撞,当季倾羽的目光触及到沈则琛那两片有点薄的嘴唇时,他不禁觉得喉间一紧。

他突然想再尝一尝果粒橙的味道。

“……果粒橙。”季倾羽小声说。

“什么?”沈则琛没听清。

“我说,”季倾羽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一遍,只不过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带着不耐烦,“我想喝果粒橙。”

全场:“……”

这是彻底转性了?明天他们还能不能看见从东边升起的太阳?

“果粒橙、呃,对,就喝果粒橙。”吴越说话已经开始前言不搭后语,语气像做电视广告,“美汁源果粒橙是吧,特别好,喝着健康。”

苏睿形有气无力地说:“……你是推销的吗?而且饮料跟健康就没什么关系。”

“真的要喝?”沈则琛握着手机,他看着季倾羽,“那我喊小陈买一瓶。”

全员:……真买啊?!

——

回到宿舍房间,季倾羽进门就望见了放在桌上的瓶装饮料——橙色包装的果粒橙。

助理小陈的办事效率非常快,除了办事快这个优点,他的抗压能力也十分强大,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季倾羽的摧残下活到今天。

虽说是工作内容,但也没必要像奴才似的伺候这些明星,所幸季倾羽目前这段时间像是脾性大改,很少使唤助理干这干那,其实本身他就跟助理没太多接触。

沈则琛也走进房间,他转动门把手,关上身后的门,把书桌前的椅子拖到季倾羽面前坐下,直截了当道:“我有话跟你说。”

季倾羽有种错觉,好像最近这段日子里这句话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沈则琛总是有话要跟他谈,从前他总觉得沈则琛只会训话,训得他很烦,现在他却盼望着沈则琛多跟他说会儿话,心态转变得如此之大,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哦,你问吧。”

沈则琛对季倾羽这副乖觉的模样几乎要有了种习以为常的感觉,便开门见山道:“……你喜欢男人?”

这问题本身就很具有冲击性,不过季倾羽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的眼神此刻却不并尖锐,甚至有点懵懂,像是对这个问题一点都不惊讶,一点都不以为然。

“是。”季倾羽竟然扯着嘴角微微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跟那些穿着校服的纯真少年别无二致,“怎么了?”

他像是一点都不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也确实,他既然敢跟队友们说这件事,就预料得到这件事一定会传进沈则琛的耳里。

在季倾羽的字典里本来就没有“怕”这个字,他在乎的只是沈则琛的感受,甚至比起沈则琛的感受,他更在乎自己的感受。

想对沈则琛说喜欢,就说喜欢。

在明白自己对沈则琛的感情之后,季倾羽反而镇静许多,尽管面对沈则琛时他还是紧张,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发癔症似的词不达意,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