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也不难哄”

和醉酒那次不同,床上的人这次睡得很安静。

侧躺着,没踢被子,也没折腾床单,可能是感觉到了冷,整个人半埋在被子里。

江黎借着夜灯的光线,站在原地静站许久,从桌上捞起手机,走到阳台,解锁,打开微信界面往下划拨了三两下,找到桑游的头像。

【-:假期这几天,他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

那头顿了好几秒,发过来一连串消息。

【日行一善:没说,怎么了?】

【日行一善:又不舒服了?】

【日行一善:应该不会啊,清云观那几天我都跟他在一起,后来两三天叔叔阿姨也在家,真要有状况早去钟山了。】

桑游连发完三条消息,才看到时间,12点半。

已经这个点,江黎这么问,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情况。

【日行一善:夜游了?】

【-:嗯。】

知道是夜游,桑游松了一口气,也猜到了江黎发消息的目的。

大概率不是因为情况棘手,只是担心某人隐瞒了身体情况,没说实话。

【日行一善:晚自习前我听你好像问了他两句,他怎么说的?是不是说没什么状况?】

【-:所以我才问你。】

【日行一善:应该没骗你,要么就是真没有,要么就是因为症状轻,他没在意。如果只是夜游,问题倒也不大,就是神魂不太稳。】

情况不算糟。

得到准确答复,江黎朝屋里方向看了一眼。

那头的桑游同样放下心来。

放下心的结果就是正经不过两秒。

江黎手机屏幕再度一闪。

【日行一善:你知道的,毕竟是一下子断了药,总归会有点不良反应。】

【日行一善:您多担待。】

【-:还不睡?】

桑游看到消息当场乐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黎还会关心人。

【日行一善:这不是正跟南山学生会老大聊着天吗,我敢睡?】

下一秒,聊天框中多了两份文件。

桑游点开一看:“???”

【-:行。】

【-:既然不想睡,把文件核对了。】

【-:明早给我。】

【日行一善:……】

给桑游发完消息,江黎没再看手机,转身进门。

他从抽屉里随手拿了一张卷子,拉开椅子坐下,拿着笔扫题。

从物理卷换成数学,又做了两道分子结构的化学题,终是放下笔。

想忽视,忽视不了。

江黎最终带着一身怠意倚靠在书桌旁,顺着夜灯光线照落的方向看过去。

睡梦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一大半被子都被卷向墙壁一侧。

江黎静站了一会儿,走过去,抬手将被子掖好。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很轻的呓语,头往外一偏,似乎又要翻身。

江黎没忍住,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好好睡。”

床被霸占,墙上挂钟已经走到一点半,江黎没辙,收好卷子,拿了一本散文随笔走到了另一张床上。

他靠在床头,没什么目的随手翻着。

看书的速度从半分钟一页,变到一分钟,再到两三分钟,不知道翻到第七还是第八页,再没翻下去。

江黎合上书,这辈子没这么头痛过。

……满床若木气息,见缝插针又铺天盖地。

十几分钟后,江黎起身。

确认完霸占着他床的人正安稳睡着,他换好衣服,径直开门下楼。

-

奚迟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睁开眼,却只感受到一点昏黄的光线。

不是天光,是昨晚夜灯的光线。

“灯怎么开了一夜”和“几点了”两个问题同时浮现。

奚迟偏过头,伸手想去枕头下够手机,手机没找到,却在半张脸埋进枕头的刹那,怔在原地。

还胶着的睡意随着扑入鼻腔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在某篇语文阅读理解中曾看到过的一句话,“气味是时光机”。

他忘了是哪张卷子,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做的卷子,更忘了文中“时光机”的延伸意是什么。

但他确实在这一瞬间,彻底清醒。

在盯着上铺床板的这几秒里,奚迟脑海乱七八糟闪过很多念头。

这不是他的床。

江黎的枕头有点低。

以及最后,也是最清晰的一条——原来他对江黎的气息已经熟悉到了这种程度。

“吱呀”一声响,打乱奚迟所有思绪。

像是有人开动衣柜的声响,声音很轻,但凌晨的宿舍静得不像话,哪怕是一点动静,都显得格外抓耳。

奚迟偏过头去。

夜灯光线浅淡,但也看得分明。

江黎正站在衣柜前换衣服。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长裤,上身没穿,后背宽阔却也精瘦,背脊间肌肉线条随着换衣服的动作渐次清晰。

奚迟怔了一下,忽地垂下眸,然后从床上坐起,带起的声音让站在衣柜前换衣服的人动作一顿,只一瞬,又很快回过神。

江黎套好一件黑色t恤才转过身来,像是对床上这人突然醒来的行为也有点意外。

“醒了?”江黎开口。

奚迟“嗯”了一声,脑海里莫名又闪过几帧刚刚的画面,他顿了下,低着头问:“几点了?”

“5:02,”江黎点开手机屏幕说,“还早,再睡会。”

5点?

奚迟这才抬头,借着夜灯的光线,他看见江黎湿着的头发和小臂上还没完全擦干的水迹——不像是简单洗漱,像是冲了个澡。

奚迟:“?”

昨晚迷迷糊糊快睡着前,他好像听见了江黎进浴室的声音?

为什么现在又起来洗澡?

奚迟正要问,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答案——书桌边安安静静躺着一颗篮球。

奚迟:“你去打球了?”

他记得那篮球原先放在阳台门后的架子上。

江黎“嗯”了一声。

奚迟感知到了雨气,下意识朝窗外扫了一眼。

“外面不是在下雨吗?你在哪里打的球?”

“刚下。”江黎从衣柜里取出一条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说。

雨刚下,也就意味着人刚回来,奚迟没说话。

江黎合上衣柜,侧过身看向床上的人:“躺下睡觉,还早。”

奚迟没应他。

想问的话太多,一下子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比如“怎么半夜出去打球”,比如“我怎么睡在这张床上”,一股脑冒出来,最后他问出口的却是:“你一个晚上没睡?”

江黎把夜灯光线调暗,想让床上的人再睡会,可似乎…很难。

“睡了。”江黎说。

奚迟抬头看着他,显然没信。

两人沉默对峙。

江黎先败下阵来,走到奚迟床边,俯身从他枕头旁捞起一本书。

江黎有睡前翻翻书的习惯,奚迟看着那本散文随笔,松了一口气:“那怎么突然去打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