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温凝踮起脚尖, 轻轻吻了吻萧云辞的唇边,萧云辞却忽然伸手俯身,将她的吻滞留在唇边,随即加深了力道, 深深地攫取她的气息与甘甜。
不知过了多久。
温凝眼眶泛红, 无力的靠在墙边。
“多久回来。”她囫囵问。
“天黑之前。”萧云辞轻声道, “天黑之后我若是未归……”
温凝捏紧了拳头。
“你便与叔叔们先行回京,此地很快便会被攻破, 待援兵到后, 会有将领接手此处。”萧云辞声音平静道, “宁宁,护好自己为重。”
他再次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仿佛在吻什么珍宝, “你说同生共死, 我欣喜如狂, 可若我真丧命黄泉……宁宁, 你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温凝眼眶中蓄着泪, 忍着没有流出来,只眼睁睁看着萧云辞迈步走了出去。
她心中沉甸甸的, 心中的不安如同单根丝线吊着的利剑悬在头顶,仿佛随时随地会砸下来, 将一切摧毁。
温凝没有力气再送他出门,她看着外头的天色,黑沉沉的, 没有一丝亮光。
萧云辞安排好一切之后独自出发, 刚骑上马,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
那声音沉稳有力, 有几分熟悉。
萧云辞淡淡回眸,见周叔从黑暗中牵着马走出来,朝着萧云辞行了个礼,缓缓道,“太子殿下,微臣与您同行。 ”
萧云辞深深看了他一眼,“周大人为何而去?”
“为了温将军,也是为了宁宁。 ”周叔牵着马来到萧云辞的跟前,缓声道,“温将军当年冲入敌军,再也没有回来,尸骨至今下落不明,此次我前来,也是带着所有人的愿望,希望能带回温将军,带他回到北明去,落叶归根。”
萧云辞静静看着他,面容平静如常。
“此次太子殿下前往,鞑靼必想方设法要回颜面,您娶了温将军之女为妻,鞑靼必定会以此为饵……”周叔沉声道,“而宁宁,宁宁她在意您。”
萧云辞睫毛微颤,少有的情绪外露,手中的缰绳也被握紧。
“为了宁宁,我们也要护您周全。”周叔朝他抱拳,“若是大将军在世,也一定希望宁宁能幸福,我们……不希望宁宁再失去挚爱。”
萧云辞听到“挚爱”二字,暗沉沉的目光看向周叔,半晌,缓缓道,“好。”
天逐渐亮了,刺目的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温凝心中不安,便走上城墙,远远往顺城的方向望去。
阳光下的城外一望无际,地面甚至还可见车辙和马蹄印,那是萧云辞离开的痕迹。
温凝手中死死抓着无忧剑,指间用力到泛白,眼眸却一直静静地看着远处。
也许因为温凝在外头站了太久,一旁的将士看不下去了,悄悄找到李副使禀告此事,李副使一听立刻上了城墙,一脸为难,“太子妃殿下,您快去歇着吧,您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寻常的将士站两个时辰也是要换岗的呀。”
温凝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李副使。
“太子殿下与你吩咐过什么?”
李副使一愣,有些支支吾吾的。
“说。”温凝颇有几分凌厉的看向李副使,李副使完全没想到一向温柔,面上带笑的太子妃竟会如此凌厉,仿佛萧云辞不在的时候,她便成了另一个萧云辞,完全是相似的气质与气场。
“殿下吩咐,若是他出了事……要看好您,不能让您做疯、疯狂自毁之事。”李副使小心翼翼道,然后心中嘟囔着……太子妃殿下虽然会些剑法,但是终究是女子,大抵也就哭晕过去,或是让其他将军带人替太子殿下报仇罢了。
可太子爷临行前却吩咐他看好将士们,千万不可让太子妃去顺城。
太子妃去顺城不是送死吗?李副使着实不理解萧云辞为何做出这般吩咐,着实有些不切实际。
温凝闻言竟是淡淡笑了笑。
方才她一直在想与萧云辞重新相遇后发生的往事,她才恍然发觉,自己之前过的日子,是爹爹过世之后,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她有家,有自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有爱的人陪在身边,最重要的是,此人与她心意相通。
听到萧云辞对李副使的吩咐,她不得不感叹,萧云辞是真的将她看透了,她所思所想,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也终于明白,之前萧云辞说到齐微明时,那句意味深长的,“他不懂你。”
齐微明不懂她,可是,萧云辞懂。
温凝站在城墙上想通了很多事,于是她缓缓回到城内,去找周叔商量对策。
可这个时候,叔叔们却支支吾吾,不肯透露周叔的下落。
温凝心中登时一紧……周叔竟也一道去了!
夕阳渐渐落下地平面,快要入冬,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太阳消失之后,温度下降极快。
温凝眼睁睁看着夕阳落下地平面,手指微微颤抖,她立刻套马,朝着已经被挑好的将士道,“明白该怎么做吗?”
“明白!”
温凝捉着无忧剑上马,却被李副使一把拽住了缰绳,拦住了她的去路。
“太子妃殿下!您不能去啊!太危险了!”李副使大惊失色,他终于明白萧云辞的意思,可是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温凝动作极快,又是太子妃的身份,与周大人似乎又有什么亲近的关系,这些将士们十分听命,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根本不听他的指挥!
“来人!”温凝刚一出声,一旁便有将士将李副使拽到一边去。
温凝看了看忽然黑下来的天色,朝着李副使道,“得罪了。”
说完这话,她便骑着马,亲自带着大批的部队往顺城而去。
她不是没想过后果,可是萧云辞说过,天黑之前一定会回来。
至今未归,一定出了什么事。
他一定有脱离顺城的计策,是什么阻挡了他的去路,还是说,鞑靼人在放他走之后,又做了什么手脚。
她并非盲目去救人,也并非直接冲向顺城,以她对萧云辞的了解,他既然以身涉险,那么他的计划一定精密,让鞑靼人在顺城之内不敢对他动手。
最大的变数,反而是在出了顺城之后。
事已至此,她也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嗡嗡乱响,如今这情形,要让她呆在应城等消息,她恐怕会疯。
月色下,温凝耳边刮着呼呼的大风,平原上的夜风凉如刀锋,刮在她的面颊上生疼。
温凝半点也顾不上,她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半点也不敢疏忽——应城到顺城只有一条路,她不必多想,只需直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