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一十三天
纪若昙虽复生归来, 却并没有把属于自己的权势收回。
名义上,许娇河依然是怀渊峰的主人。
因此,事关讨伐欲海的商议, 她自然不能缺席。
清思殿内, 云衔宗之主明澹,代表紫台的宋昶, 以及代表如梦世的纪云相, 分坐三方。
岁过戌正, 早已超出明澹定下的时间。
三人又等了片刻, 才闻殿外姗姗来迟的通禀声:“娇河君、剑阁阁主到——”
明澹向门口望去, 只见游闻羽小意殷勤地凑在一身远山紫衣裙的许娇河手畔。
未知是故意, 亦或凑巧,他穿的圆领竹纹长袍,是比远山紫颜色更深些的雪青色,眉眼缱绻、唇畔含笑的风流模样, 看起来比不在的纪若昙更像是许娇河的正牌道侣。
游闻羽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明澹暗自下了结论。
殊不知, 在场的其他两位主角心绪同样不虞。
许娇河本不想与游闻羽同行。
自从那日她在床上把游闻羽踹下去之后,梦里总是出现纪若昙和游闻羽一起的荒唐场景。
两个人动作到最后,纪若昙便会力竭退出, 换成游闻羽彻夜继续。
她没有把问题所在往旁的方向想, 只认为是自己食髓知味遂生欲念的缘故。
今日之所以会携手到来, 一则她出门时夜色已晚, 二则架不住游闻羽的再三纠缠。
许娇河的目光朝清思殿深处的三位看去, 另手不动声色推开青年凑近的手臂。
衣袖与衣袖分离须臾, 游闻羽又锲而不舍地缠了上来。
许娇河被三双情绪益发鲜明的眼睛看得窘迫, 侧头对上游闻羽含情脉脉的双眼,本想瞪视警告, 却听见对方道:“师母身体不适,小徒先行扶您落座,再另寻位置。”
“……”
得益于修仙者的温良体质,许娇河已不再腰背酸疼,奈何腿软的状态总是如影随形。
她不意在清思殿内起争执,只好任由游闻羽将自己扶到明澹的左侧落座。
游闻羽顺势在许娇河的对面坐下,他的右侧则是面无表情的纪云相。
许娇河坐也没个坐的样子,寻了个舒服的倚靠姿势,一转头便与宋昶的目光对上。
后者不复初闻“外室”一言时的忿恼,神态平静却专注地凝视着她。
许娇河一顿,立刻偏过了面孔。
明澹的声音恰好在此时响起:“娇河君,你身体不适还要漏夜前来参加商议,着实是难为你了,你眼下感觉如何,可需要我传唤医修入殿,为你诊治一二?”
“……感谢宗主,只是早上起来时贪凉少穿了件衣衫,因而头有些疼罢了。”
许娇河庆幸自己在扶雪卿身边待了些时日,为了应对他的喜怒不定,如今找起借口来越发熟练。
她屈起食指,顶着一侧太阳穴,装模作样揉了揉。
却忽然发现明澹的瞳孔一凝,温和的面孔上表情有几分僵硬。
许娇河的动作之间,围绕在她身上的水灵之力迅速扩散,以坐在椅子上的她为核心,朝着殿内的其他四人无声无息袭去,如同深入骨髓的印记般,宣告着灵力主人对其的占有欲。
游闻羽又感觉到了那股气息。
深重的妒忌之后,他观察着其他几个男人的表情,心中情不自禁升起一股幸灾乐祸感。
几百年来,有谁人不知纪若昙是光风霁月的君子。
但谁又会想到,光风霁月的君子也能做下这等野狗撒尿,标记地盘般的低劣行为。
许娇河境界低微,察觉不到自己身上浓重的气味。
她在几道怪异的视线端详中难免惴惴,便谨慎地举起袖子来闻了闻。
结果除了花香还是花香。
莫非自己涂抹香膏的时候用得太多了?
她回望几人,不解道:“我已经到了,诸位还不开始吗?”
明澹率先掩去不明的心思,轻咳一声道:“那就由恒明君复述一下前些时日紫台的提议吧。”
宋昶抱臂应承,站起身来叙述起紫台的主张。
他和宋阙打算趁人之危进攻欲海的想法,许娇河早已耳闻。
在冗长的利弊之论中,许娇河难免走神。
她不想同游闻羽产生任何对视,于是选择去看一向瞧不上自己的纪云相。
视线扫去那头,那面孔与纪若昙有着七分相似的青年同样没有关注正事。
他盯着许娇河,眼中充斥着明晃晃的、全无掩饰的鄙夷和羞怒。
“……?”
许娇河不明就里。
“……在下要说的就是这些,烦请云衔宗和如梦世的各位同道仔细考量。”
宋昶再一行礼,复而就坐。
明澹却是没有提出自己的意见,又问纪云相道:“云相小友作为如梦世的话事者,有何见解?”
纪云相的整副注意力都放在许娇河这里,冷不丁被唤出名字,发怔一瞬,才起身回应道:“师尊离去之前有所交代,不论诸位有任何想法,请以娲皇像的修复为先。”
游闻羽瞧着他那两颗黏在许娇河身上的眼珠子,恨不得就此拔剑毁去。
又闻如梦世全然只考虑自家的想法,折扇一摇轻笑道:“纪道友的意思是,只要娲皇像一日复原不了,小洞天内的其他事务我们就完全不必关心,九州百姓的安危我们也更加不用在意。”
“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纪云相见自己的意思被他曲解,沉着脸继续解释道,“妖魔二族狡诈奸险、作恶多端,是该尽数屠之。只是妄增杀业终究对于修行一道不利,若能如同过去一般,将欲海通往九州的道路封死,也能减少同道们不必要的牺牲,于小洞天、于九州百姓的安宁同样是好事一桩。”
“补天石不过是上古传言,谁人又能够保证它一定被封印在极雪境中?”
折扇在掌间摇曳来回,划过一道鲜红的弧光,游闻羽笑语带刺道,“曾经,各位先道总是依靠娲皇像来加固欲海的封印,却没想过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哪天篮子打翻了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或许此次娲皇像损毁,便是天道给我们的一番提示,比起一味堵塞,不如彻底收服。”
纪云相冷道:“彻底收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功的事情吗?多年以前的人魔大战,倾尽无数小洞天高手之力,也无法将扶雪卿杀死,只要有雪之心在一日,他就是不死之躯。”
“可我听说,这次欲海战役,令得扶雪卿重伤的功臣,便是观渺君?”
两人对峙期间,宋昶的话音不合时宜地插入,他似乎并不知晓游闻羽同紫台的前尘往事,言语间存在几分探究,“我小洞天有观渺君在,还愁杀不死那凶名赫赫的魔尊吗?”
游闻羽面不改色撒谎道:“我能将他击伤,是因为他在面对挡在师尊面前的师母时,强行收回了给与致命一击的魔气,以至于被自身力量所噬,受了重伤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