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送药

路峥没能如他预计的雨势小一点再走,不到九点钟,他衣兜里的手机振动个不停,掏出来一看,是吉木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吉木先声夺人:“路先生,您是去树林子里了吗?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是快回来看看吧,您的两个学生状态都不太好啊!”

野外课程中,带教老师身上的担子很重,学生,基本上就等同于老师的命根子。

虽然路峥不想承认,但那两个研究生对他而言,重要程度等同于他在野外发现的植物新物种。

甚至在新物种样本和他两个学生的小命中做权衡,后者更为要紧。

自从当了研究生导师就不得不当爹又当妈的路教授立马站了起来,“他们两个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吗?”

吉木也很慌张,结结巴巴解释起来。

这两个小伙,一个一早上起来就有点发烧,现在是越烧越厉害,还咳嗽的紧,像是要把肺叶子呛出来。

另一个吃过早饭后上吐下泻,到现在还在茅房里蹲着,腼腆地向吉木讨要手纸,厕所的纸都被他揩光了。

要不是吉木也吃了卡旭准备的早餐,人还好端端站着,没什么不好的反应,都要怀疑这是丽龙人在饭里给他们下毒草了。

“我现在就回去,我的背包里有急救药品,退烧的和止吐的应该都有,麻烦你先找出来给他们吃。”路峥得到吉木的应答后,挂断了电话,一扭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他身后的苏和正瞧着他手中的老人机,发问道:“你有急事要走了?”

“嗯,我的学生们好像生病了,我得回去看看。”

这听起来是要紧事,但现在外面是白天,于情于理该送搭襟回家的丽龙主是没办法出门的,“外面雨好大,我不能送你。”

“没关系。”路峥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人设,昨天需要苏和,是他不知道从阿祖的房子回到卡旭家的路,现在外面雨大,苏和这样矮小单薄的个头说不定挨了浇还会感冒,不来送自己,才是最正常不过的选择。

这可不是需要展示绅士风度的时候。

丽龙主左右看看,瞄准了顿沙,“顿沙,你可以帮我把路峥送回去吗?”

伴读外加‘陪嫁丫鬟’的顿沙自然义不容辞,翻出个勉强遮雨的斗笠,就准备好出发了。

路峥:?

难道必须送搭襟回家,也是丽龙人的传统和习俗之一吗?

不过路峥现在没空探究这些,事态紧急,他还不知道两个学生到底病成什么样子,跟顿沙一起,也是闷声不吭地赶路。

卡旭阿姆见到路峥急匆匆冒雨回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丽龙主的白天代表顿沙,立马领悟这位搭襟是从哪里回来的,“丽龙主的搭襟,你的两个孩子,看样子情况不太好,一个一直在咳嗽发烧,另一个一直打着伞蹲在茅房里,现在还没出来,这才着急把你喊回来,没有打扰你和丽龙主相会吧?”

显然,在卡旭阿姆这里,那两个学生拉拉肚子发发烧并不是头等重要的事情,而路峥和丽龙主的约会有没有被打扰,才是她真正关切的。

这是丽龙顶重要的事。

顿沙率先咧开嘴:“阿姆放心吧,他们两个可是单独相处了一个多钟头呢。”

卡旭阿姆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木头似的杵着的路峥却有点不快,他突然意识到在丽龙族,他乃至其他人的人权,都并不是多重要的东西,总之,是没有神子的喜怒哀乐重要的。

这样的发现叫一个适应了现代社会生活中平等与自由,甚至出生以来,无论在何处,都算得上是名誉与声望齐握在手的古板男人有些受不了。

路峥随便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和卡旭阿姆寒暄,率先钻进了屋子,看他的学生。

发烧的是林双,这高烧的苗头似乎前几天就已经埋下,只是今天才爆发。

卡旭用冰凉井水浸透的湿毛巾给他搭在额头,卡旭阿姆则取来了高度数的白酒,说这东西擦脚心和腿窝或许有用。

林双在路峥进来时,还烧的哼哼唧唧的叫痛,这突如其来的高烧像是要把他浑身的肉和骨头都烤化了似的,昨夜那只架在火焰上烹烤的肥猪或许都没有他此时难受。

卡旭见到路峥,便道:“路哥,刚刚从你包里拿出来的退烧药已经给小林哥吃了,但好像还没起效。”

“谢谢,再等一会看看吧。”路峥站的不远不近,问林双好点没。

林双两眼发直:“导儿,我不太好,眼前发晕,烧的感觉要见我太奶了。”

路峥:……

“不会的。”

另外一个拉肚子的,自然就是蹲在厕所里的赵徐之。

丽龙人大多都是屋外的旱厕,下雨天,赵徐之一边蹲着坑窜稀,一边举着一把破旧的蓝白格子雨伞遮盖稀里哗啦的大雨。

旱厕的边角有一只和他同样姿势的碧绿树蛙做他伴儿,也算是给拉到腿软的赵徐之一点慰藉。

路峥来探望这个时,还在吉木的嘱托下多拿了卷卫生纸来,照例是问:“怎么样了?”

赵徐之如实相告:“导儿,我屁股麻了,腿也麻了,能不能给我拿个凳子,不然我怕我摔到坑儿里。”

路峥:……

不管怎样,路峥还是给他的学生借来了小板凳,等赵徐之窜无可窜后,将人扶着回到屋里,和发烧的林双一边躺一个。

这母屋彻底变成了临时病房,路峥接手了卡旭给林双换毛巾的工作,没办法,这是他的亲学生,总不能放那不管不顾。

林双病的脸蛋通红,看见给他换毛巾的是高大伟岸的义父,眼睛也红了,“导儿,等你老了,我肯定给你养老送——唔!”

路峥把湿乎乎凉毛巾拍到了林双的脸上,凉声道:“休息。”

这边安生,他还得到赵徐之那边给孩子喂白粥。

赵徐之的身体素质一直很不错,每次外出也几乎没有掉过链子,可这次是真的在厕所蹲到浑身都麻了,又淋了点雨,也开始打喷嚏。

路峥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别发烧。

但赵徐之是很典型的急性胃炎,路峥给他吃的止泻药不太对症,窜的少了,却还是精神萎靡,开始低烧。

肚子一直不舒服,时不时还绞痛,但赵徐之不敢吃东西,一吃又要去蹲坑。

于情于理都该进来看一圈的顿沙听了赵徐之说的症状,道:“我以前也这么窜过,就是肉吃多了,闹肚子,拉了两天,然后我阿姆用草药给我熬了水,喝下去就好了。”

“草药?”

“是,好像叫须白牙。”顿沙回忆,他小时候河滩那边几乎都是这种草,白色小花,边缘有黑色的波点,叶子尖尖的,一簇一簇生长的,“只是后来有人说这些草药能治病,就都给薅走了,现在很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