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丽龙婚俗

“应当是三四点钟走的吧。”正值盛夏,太阳出来的都早,丽龙主走的也就早。

“三四点?”路峥蹙眉,那时候天应该刚蒙蒙亮,而他也刚陷入深度睡眠,“为什么这么早?”

路教授无法想象,苏和是怎么蹑手蹑脚从矮榻上爬下去,又把刷啦啦作响的冲锋衣叠的整整齐齐塞进被子下,然后裹着卡旭那轻薄的短袖和短裤,一溜烟在太阳还没出、小路上满是寒凉露水的时候溜走的。

这一趟,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昨天还淋了雨。

“因为丽龙主不能见太阳啊。”卡旭等着全家吃完饭起身,才手脚利落地收拾起桌面上的碗碟,一边往洗吃饭家伙的大木盆里丢,一边回答路峥的问题:“啊,你们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传说。”

“老一辈都说丽龙主白天如果出现在寨子里,会有坏事发生。”这些故事在从前,是哄丽龙小孩乖乖睡觉的睡前读物,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版本。

卡旭讲他阿姆说过的版本:“从前有个丽龙主,白天不安分守着阿图卢的神像,偷偷溜进了山,结果一不小心摔下了山崖,被山里的云豹啃去半只胳膊。”

“这不是意外吗?”不小心摔下山崖,血腥味招来肉食动物。

“不止呢,还有丽龙主白天想偷偷跑到河谷去,结果被过路的过山峰撩了一口,那蛇好凶的,一口就没命。”

卡旭一连串讲出两三个丽龙主不得善终的故事。

路峥却听的眉头紧锁,照他看来,这些都是意外。

因为哪怕不是丽龙主,只是普通人遇上了这档子事,也逃不了断胳膊断腿,又或者是毙命的下场。

倘若丽龙主挨了眼镜王蛇的咬却活蹦乱跳,这才该成为一个部落流传下来的神话。

这些故事,听起来更像是吓唬住在楼里的丽龙主白天乖乖地、不要轻易出门而编出来的警告罢了。

低头狠狠洗碗筷的卡旭倒是不像路峥这样想的多:“习俗就是习俗喽,一直以来的丽龙主都是这样过来的,规矩就是规矩喽——啊!倒是还有一个,我阿姆说七八十年前有个丽龙主,也是白天背着人出门,但因为太好看,被河谷那地方的土.匪抓走藏起来当老婆了。”

路峥:……

看卡旭这也一知半解的样子,路峥觉得他找错人了,于是在早餐后处理工作的间隙,他给自己的父亲打去了电话。

做民俗研究的路教授接电话接的很快,“儿子啊,稀客啊,怎么有空跟我打电话,你和你妈一样,都是大忙人啊。”

“爸,我想问你点事。”

“哎呀,我就知道,你这电话打过来,肯定不是为了问爸爸现在在这世上的哪个犄角旮旯,到底忙不忙,有没有被吃肉的野人抓起来片成人生——”

“爸。”

“在呢,儿子。”

“我没事了。”

“不不不,你要问什么?快问吧,我滴个好儿子。”路父一叠声挽留薄情的儿子,要说他这个儿子随老婆的冷淡性子,从来都是一副棺材脸,哪怕对待自己老子,都半点不热情,要哄着来。

路峥这才继续问:“您了解丽龙族的传统文化吗?”

“丽龙,是那个芃州的丽龙部落吗?”

“对,我在您十几年前的手记上看到过这里。”

“有点,那是你爸我还在读博士的时候去的地方了,有印象,但这么多年了,有点不深刻。不过我记得他们婚俗很特殊啊,是强取豪夺的感觉啊。”

“强取豪夺?”这四个字实在是不符合路父的年纪。

“就是强取豪夺啊,那地方的姑娘们相当彪悍,尤其是那个丽龙主,要是看上你了,哪怕你是外地人,也得留在那跟人家生孩子。”

路父讲起自己年轻时来考察的见闻:“我们当初一行五个人,还真有一个被选中了的,一开始还当是喜滋滋的好事,要离开了才知道不能走,林子又是丽龙人的地盘,根本跑不出来。最后好商好量的,每个假期都回来看看,常寄书信,才肯放人。”

“好在,我那同学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每逢假期都过去探望,听说后来把儿子和媳妇都从林子里接出来了。”

“他的妻子不是丽龙主吗?他们可以离开丽龙?”

“似乎可以,毕竟丽龙主并不是永久的,结婚后失去了所谓的纯洁,也就可以走向卸任了。但有说法是在下一任丽龙主能够扛起重担前,上一任需要和阿祖一起留下,履行老师的教导责任。”

“丽龙有些不肯给外人阅览考察的古籍,据说上面记录了一些观天、药理、甚至驭兽之术。但都是丽龙文,只有一些上年纪的人和每一代的丽龙主会。”

“我那个同学,到现在也一直在研究芃州文化,可能也是受了他爱人的启发。”

观天、药理?

路峥想起昨天苏和信誓旦旦的阵雨,以及摘来的那一篮子獐牙菜。

“驭兽是什么?”

“她们能操纵蛇和其他一些冷血动物。”路父沉沉叹了一声气,“当初我们要走,还是夜里悄悄下山,可还没等走到山脚下,路就被堵死了。”

一半是举着火把的丽龙人,一半是林子里随处可见的蛇,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蛇,长的短的,粗的戏的,花的黑的,有毒的没毒的,全是。

其中还有张牙舞爪的眼镜王蛇,都人立起来了,又高又壮,直吐芯子,谁还敢往前走,最终都灰溜溜回去了。

路峥沉吟,道:“爸,我想听些有科学依据的。”

“你不知者无罪。”研究民俗这么多年,路父对于这世上种种习俗与传统,多了几分敬畏。

可能与鬼神无关,但的确有少数部落至今还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绝技。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带学生去那片写生作画,记得离丽龙人远一点,实在不行,也要离他们那个寨子里的丽龙主远点!我可真怕你随了我的英俊外表,跟我当年那个同学一样被盯上。”

路峥是来野外调查而不是写生,他教的植物学也不是美术,长相随妈,目前已经被盯上了。

路教授还记得好奇的源头,“我想知道,丽龙主为什么不能在白天出门?”

“不是白天,”路父点出儿子话里的错处,“是不能和太阳同时出现。这就和他们的信奉的神灵有关了,丽龙人信奉的山神叫阿图卢,而阿图卢死前,是个将军,这个人是史书上有过记载的,这一部分的历史可以追溯到……”

“说重点吧,我还有事情要忙。”路峥没那么清闲听父亲从阿图卢征战沙场讲起。

“好吧,丽龙人信奉的是阿图卢的阴面,也就是他们信奉的阿图卢不是征战沙场嗜血暴力的那个,而是长眠于绿林后,复生成山神,温柔且沉溺爱.欲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