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骆乔压着俘虏回到濮阳, 才知道西魏关辅一带发生了蝗灾。
“听说长安京都飞蝗了。”
“寻阳郡溃堤,郡城都冲毁了大半。在齐国的探子传来消息,益州的情形不太妙, 内水和绵水随时都会决堤。”
北边飞蝗南边洪涝, 今年年景不乐观。
“现在就只东魏还……”
骆乔的话还未说完,斥候来报:“相州上党郡清漳、浊漳二水决堤了。”
骆乔:“……当我没说。”
四国皆是天灾肆虐, 又有人祸在其中, 整片大地可以说是水深火热, 就连更北的蛮族铁勒也因干旱导致大片大片草场枯萎,牛马无草可吃一批批饿死,西域诸国听说也是罕见的炎热干旱。
“巨野泽的水位也快到临界点了。”谌希得摇头叹息, “很多年未见如此大灾了。”
骆乔有些泄气, 倘若今年还如前三年般是个丰年,等到秋粮一收, 粮草充足,兵强马壮, 出兵豫州,一鼓作气打到上蔡高凤岐家里去。
多好啊。
可大灾面前,最重要的是救灾, 有再多的雄心壮志奇诡兵法在人命面前也不值一提, 百姓流离失所, 任何人都不能再叫他们雪上加霜。
天生烝民,树之司牧,本以养民也。
骆乔收敛心情, 领了骆将军的军令, 领兵去东平郡。
东平郡辖内的济水河堤有决堤的先兆,她带兵过去帮忙。
才回濮阳三天, 骆乔便又要走,这三天一直在找她一直没空见的闻旭得知后,不免怀疑骆乔是不是在躲着他。
“我这东西都送不出去,三哥交代的话也是一句没说,”闻旭对着严夙发牢骚,“她是不是故意的?!”
严夙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说骆乔不是故意不见,可再忙也能挤出点儿时间说几句话,然而骆乔忙又是肉眼可见的,她回到濮阳先是汇报战况,再安置战俘,接着商议军机后又是点兵去救灾,听说每天回营帐都已是深夜。
“王爷稍安勿躁,骆队长总是会再回来的。”严夙只能这么劝。
对比在县城宅子里拿着调子的闻旭,同样来找骆乔的闻敬可就太豁得出去了,他找到骆衡,直言欲跟随骆队长去往东平郡救灾。
骆衡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五殿下,天灾水火面前开不得玩笑。”
闻敬道:“骆将军,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那等吃不得苦的王子皇孙,我不是丧尽天良之徒,拿灾民灾祸开玩笑。”
三位监军到濮阳三个月,三人的不同都被兖州军看在眼里。
相比爱指手画脚的闻旭和深居简出的闻明哲,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同操练的闻敬倒有点儿叫人刮目相看。
将官们冷眼看着闻敬与士兵打成一片,士兵们倒是还蛮喜欢这个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的皇子。
“五殿下一心为民,将军何不成全他。”谌希得说道。
骆衡看了眼谌希得,半晌,让人把骆乔叫进来。
骆乔正在跟辎重营的幢主扯皮,要多带些粮草,那幢主不肯,直言粮草不多,骆乔等人是急行军,不能带太多。
“急行军也要吃饭的啊!”骆乔长腿一抬踩在门框上,拦住幢主不让他走,“许老抠,我前头去瓦亭你就不肯多给粮草,这我懒得跟你计较了,现在你又抠我粮草,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许振兴对骆乔的土匪做派很无语:“骆队长,我哪里敢对你有意见,我是一视同仁好吧。”
骆乔懂了:“那你就是对所有人都有意见,平等地对所有人抠。”
许振兴:“……我这叫精打细算。”
骆乔:“你这叫又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口草。”
许振兴一口老血就像喷骆乔脸上去,他是为了谁啊,他是为了整个濮阳大军考虑,“朝廷四月就该送来军饷,可现在都快六月了,军饷还没个影子,不精打细算,咱们一顿吃饱了,然后集体喝西北风啊!”
“四月的军饷没送来?”骆乔诧异,“这都一个多月了。”
许振兴叹了口气:“将军去了好几封信问,不知什么原因,户部一直扣着没批,听说新任的兵部尚书为了军饷都快打到户部尚书家里去了。前头送来的一批粮草,都是咱们使君自掏腰包的。”
这时,士兵过来唤骆乔,她怀着一肚子疑问去了大帐,被告知五皇子随她一道去东平郡。
谁去都是去,骆乔没觉得一个皇子一个监军跟着自己是个累赘,不过丑话说到前头,跟她去就要听她的,届时她使唤起来可别摆架子,否则她的拳头就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闻敬自然是连连保证不会拖后腿更不会摆架子。
“要不我给你做副将。”闻敬说。
骆乔笑说:“我一个队长,哪里用得上副将。”
闻敬亦笑:“总会用得上的。”
闻敬的事说定,骆乔便问起了军饷之事来。
骆衡没答,摇了摇头,道:“朝中自有结论。”
骆乔好似懂了,不再问,示意闻敬一同离开大帐,准备明日出发。
“军饷之事,”离开大帐,闻敬跟着骆乔往辎重营走,途中说道:“我听说的消息是,柳光庭说动了谢禹珪,两方联手在朝堂上一力主和谈,太子提出先压下军饷,等朝廷有了结论再酌情下发。”
骆乔看向闻敬,后者回视,接着说:“太子此番手笔,背后有那位齐国女人在出谋划策。他们夫妻表面上看起来不对付,实则早已联手,太子的很多政见都有齐国女人的影子。”
“五殿下……消息很灵通呐。”骆乔说。
闻敬笑了笑,并不遮掩:“这其中有不少是二哥派人告诉我的,我没多少人可以去打探消息。不过二哥也不是直接告诉我,他是辗转几道告诉我的心腹。前几年太子在婚礼上被刺杀一事,里头也有二哥在推波助澜。”
骆乔很是诧异,这位五皇子几句话就把自己的老底儿都揭开摆在她面前,是不是过于交浅言深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没什么不可对你说的。”闻敬道。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况且我当时也是自救。”骆乔摇摇头,“殿下不必记挂在心上。”
闻敬却道:“于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可于我而言就是救命之恩。你也知道我在宫中的处境,当年若非因为有你和蒋二郎,我真被老四卖给拍花子,建康宫里也没有人会为我伸冤。于我有恩者,我永世记得要报答。”
同样,有仇者,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报仇,永世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