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3页)

冯醒跟赵群玉走得很近,被罢免倒不奇怪,主要是“反贼”何忡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身边的新贵。

禁军分十二卫,负责戍卫皇城,保护天子,此职位非天子近臣不能担任,否则皇帝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睡梦中被人砍了脑袋,但冯醒自从先帝在位就担任此职,又与赵群玉交好,皇帝曾想换人,却被赵群玉劝谏了,也许矛盾的种子就在那一刻种下。

公主:“那李闻鹊呢,他没事吧?”

素和:“应该没事,没听说李都护不好的消息,但我没在京城待多久,打听得不是很清楚,此次与他无关,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公主沉吟不语,久久才轻叹:“恐怕很快就有旨意过来,催促我们入京了!”

素和半懂不懂:“为何,殿下不是本来就要入京的么?”

公主:“外平柔然,内杀赵群玉,就算得罪了世家,经此一遭,世家也暂时被震慑住,不敢妄动。接下来,他应该需要我这位堂姐上场,为他正名了。”

三年前,虽然这位皇帝是被封了太子才上位的,但他毕竟不是嫡系嫡子,而是旁支过继的,当了皇帝之后,他未免担心权臣效仿,再扶一个跟他一样出身的幼帝登基,更好掌控。

在暂时平定内外威胁之后,皇帝就需要一位来自先帝血脉的嫡系子孙,来为自己立牌坊,而作为两代先帝的嫡长女与嫡长姐的邦宁公主,就是一个最佳的人选,皇帝根本不必担心她对皇位的威胁,可以给予她更多殊荣待遇。

长安这等形势发展,是公主万万没想到的,她忽然有种与陆惟讨论的迫切感。

公主这么多年没在京城,陆惟对皇帝的了解,必然是远胜于她的。

打发了素和去休息,公主自己则带着守在外面的风至起身走向宴席所在的院子。

宴会居然已经散了,九名士子都走光了,只有杨园趴在那里,醉得七荤八素,婢女正在给他喂蜂蜜水,按照陆无事的吩咐,将他鼻子捏住强灌进去。

陆无事见公主去而复返,反而惊讶:“殿下没回去?”

公主:“你们郎君呢?”

陆无事:“郎君见您迟迟没回来,只当您有要事,就让他们先散了,他带着那九位郎君的墨宝去正院了。”

公主闻言又有些意外。

看来陆惟让他们当场作诗,也没能从陈修的字迹上找到证据。

陆惟不可能无的放矢,总不会是陈修早有准备了?

这一夜,倒是波澜迭起。

正院里,果然灯火通明,陆惟正端坐书案后面,拿起陈修的卷子和诗作,互相对比。

抬眼见公主漫步而来,陆惟随口调侃:“殿下这是去会贵客回来了。”

“陆郎吃醋了不成?”公主虽然满腹心事,却仍回嘴,“本公主人见人爱,等到了长安,你怕是排队都排不上号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那我现在问殿下要个号牌也来得及吧?”

陆惟方才没注意,等对方走近了才发现,公主时常挂在脸上的弯弯眉眼都敛了笑影,显出几分凝重。

他心下一沉,几乎是同时,放下手头的事情,起身问道:“出事了?”

公主将素和方才禀报的,都简单说了一下。

陆惟也听得怔住,皱眉良久,连坐下都忘了。

“看来陆郎还是低估我这位天子堂弟了啊!”公主柔声道。

先前两人讨论,皇帝敏感多疑,受多方掣肘,许多事情总是半途而废,唯独讨伐柔然这件事干成了,可也是因缘际会,若没有公主的书信和李闻鹊的军令状,只怕皇帝至今都无法下定决心。

但如今看来,能引何忡入长安,再用何忡去杀赵群玉,这一手可谓神来之笔,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陆惟摇摇头:“我没有低估他,这的确像是这位陛下能做出来的事。谢维安虽然姓谢,却不是世家出身,他之前依附赵群玉,以铁杆门生自居,处处出头,沈源案里假冒殿下笔迹,皆是为了取得赵群玉的信任,我只是漏算了此人的胆量和野心,他能为了立足,干别人不愿意或不敢干的事,当然也就可以改投门庭,舍命去博泼天富贵。”

公主笑道:“他成功了。我本以为你是天子近臣,朝堂新贵,现在看来,这谢维安后发先至,你此番护送我回京的功劳,跟他比起来,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陆惟叹了口气,配合露出可惜神色:“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愿意干的事,我确实干不了。”

别的不说,就说这指哪咬哪的变脸功夫,除了谢维安,估计谁也干不了。

公主苦中作乐道:“赵群玉一死,京城局势说改天换日也不为过,不过往好处想,想杀我的人也会少一批?”

陆惟一本正经纠正她:“南朝吞并了燕国,势力更上一层楼,赵群玉死了,陈迳主导的数珍会还会继续在北朝寻找合作者,长秋令宋今是最合适的人选,宋今之前就想杀公主,如果愿意跟陈迳合作,数珍会为了表达诚意,估计会愿意帮忙对公主下手。”

公主气笑了:“你就是哄哄我,让我开心片刻又何妨呢?别忘了你是个倒霉鬼,我要是出事,指定把你拉下水!”

陆惟嘴角也卷起弧度:“我这是未雨绸缪,让殿下早日放弃幻想,直面现实,方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至于拉下水,早在我护送殿下启程起,就已经在水里了,幸好臣水性不错,到现在还没淹死。”

公主抬起下巴:“善水者溺于水,待回长安,你这倒霉鬼还是离我远些的话,免得将霉气都沾我身上了!”

陆惟心说你自己金口玉言答应上我的贼船,这船早就离岸,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

但他终究不是杨园,不是个有言必回的杠精,便只是闭上嘴,回以微微一笑。

……

天蒙蒙亮,城门刚刚打开。

从城外担着担子叫卖的,急着入城寻访亲友的,都忙忙一拥而入,须臾四散。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年轻人。

他走得极慢,像是过来游览风物的士子,偏偏他穿着简朴,又不似那等成日不愁吃喝的世家子弟。

士兵看着他交了铜钱拿到凭证,又看看他弱不禁风的体格,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谁知此人刚过城门没几步,竟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他朝着北面磕了三个响头,又起来,下跪,磕头。

如此反复三次,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他在原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又朝前慢慢走了十来步,重新跪下,磕头,行礼。

上邽城又不是佛道圣地,没有什么朝圣的古迹,从来没有人在此地作出如此怪异的行径,一时间连士卒也没有上前去拦,所有人都愣愣看着这人一路走向城中大道,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