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页)

就像博阳公主一般,如今作为皇帝亲妹的她,十天半月就要办一场宴会,上上回是送冬宴,上回是接春宴,也不知道下回是什么,反正公主园林里的花那么多,总能找到一些设宴理由的。

而陆敏这样风流倜傥,出身富贵的宾客,就是许多宴会里最受欢迎的客人。

但陆敏今日没有赴宴。

华灯初上,他就回来了。

陆敏被外面沸沸扬扬的流言弄得闹心无比,甚至有人恭喜他不久之后即将有个长公主儿媳。

“这些流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陆敏一回家就找来金氏质问,金氏自然一问三不知,他只好又叫来何氏。

何氏将早上长公主命人送礼过来的事说了一下,也很是烦恼的样子。

“此事纯属捕风捉影,殿下一番好意,怕是反倒会对她的名誉造成损害,要不要我明日上门请罪?”

陆敏:“长公主殿下的礼物,岂可说收就收,你不会婉拒吗,陆家也不缺这点礼物!”

何氏讶异:“殿下所赐,岂能轻易往外推,那样不是更得罪人?”

陆敏气闷。

何氏:“照我看,殿下恐怕也是看在四郎的面子上,才会如此,郎君不如问问四郎自己的意思,正好他也已经回来了。”

陆敏:“他在何处?”

何氏:“我听人说,四郎回来之后,就在书房里等郎君了。”

“怎不早说!”

陆敏扔下一句话,来去匆匆。

陆二娘从屏风后面出来。

“父亲不会跟兄长吵起来吧?”

何氏:“你看呢?”

陆二娘有些担心:“父亲在家里说一不二,兄长也不是好相与的人,若两人闹起来,传到外面去怕是笑话,而且父亲对长公主殿下的态度,也会被人知道的。”

何氏摇摇头:“其实你父亲有些怵他。”

陆二娘一呆:“啊?”

何氏:“你兄长今非昔比,虽然姓陆,却不像你其他兄弟那样需要仰人鼻息过日子的,你父亲也不像你想的那样有底气。”

陆二娘:“可……陆家是世家,父亲恣意多年,不也是因为姓陆吗?”

何氏:“对你父亲来说,陆氏是他的倚仗,对陆惟来说,陆氏只是他的敲门砖。其实你父亲也不是蠢人,他若觉得单凭陆氏就能庇护他,也不会四处结交权贵了。”

最近的事情让很多人看明白,出身世家不一定就能保命,皇帝可能无法彻底消灭世家,却可以拿其中一些来开刀立威,旁人也乐于看你倒霉,填补你的位置。

甭说皇帝了,若是遇到秦州方良那样的疯子,放流民军入城,二话不说杀光世家,陆家难不成就能幸免吗?

何氏虽然深居简出,可她从旁人说的那些消息里,似乎已经窥见世俗准则禁锢下被掀起来的,波涛汹涌的一角。

陆敏不知道何氏母女的对话,他来到书房,推门而入,迎面却是一室的黑暗。

他先是莫名其妙,再定睛一看,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才看见桌案后面隐隐绰绰坐着个人。

陆敏吓一跳。

“陆惟?!怎么不掌灯……来人!”

“父亲大人。”陆惟淡淡道,“我有事与您谈谈。”

陆敏莫名其妙,觉得这长子很久未见,越来越怪了。

“谈事为何要熄灯?”

“因为这样的话,我待会儿就不用看见父亲大人脸色大变了。”

根本就不用“待会儿”,陆敏现在的脸色就开始难看了。

“说吧,到底什么事!”

陆惟:“此事攸关父亲,还请关上门吧。”

陆敏狐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将门合上。

“我记得,父亲大人上回曾说过,跟长公主走得太近,会引火烧身,牵连陆家,您能否先告诉我,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陆敏冷笑:“故弄玄虚半天,原来是为了问我这个,怎么着?你陆廷尉神通广大,自己没打听出来,还用得着来问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下一刻,陆惟的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是来自博阳公主吧?”

陆敏的冷笑像被人忽然捏住嗓子,横死当场。

书房里静得可怕。

他想问陆惟“你是怎么知道”,但这句话问出来,就像坐实了对方的猜测。

但保持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陆惟在黑暗中慢悠悠道:“父亲大人,您与博阳公主的私情,陛下知道吗?”

“你这逆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陆敏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干,声音不知不觉有些轻。

陆惟漫不经心:“看来不仅陛下不知道,这段私情还比博阳公主跟赵炽和离更早吧,当时赵家还未出事,博阳公主怎么说也是赵家妇,您身为光禄寺卿,同样是有家室的人,与博阳公主私通,此等丑事若传出去,博阳公主也许不会有事,但父亲大人您的官位,恐怕就很难保住了吧?”

时下民风开放,寡妇再嫁再寻常不过,便是身份高贵的女子们,像博阳公主,在家里养点面首,旁人顶多就私下调笑两句。

但现在可不一样,这两人的私情远在博阳公主和离之前,陆敏自己也有妻妾儿女成群,此事若传出去,必定是满城风雨,长公主给陆家送礼物的事情,今日传多远,陆敏与博阳公主的事情,只会十倍于此。

陆敏气得脸色青白交加:“胡说八道,你到底有何证据,连你父亲都敢如此污蔑!”

陆惟轻声道:“所以父亲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博阳公主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如果我们谈话愉快,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陆敏这辈子从未被人如同拿刀架在脖子上这样威胁过,他勃然大怒,又无法发作。

他越发觉得陆惟与自己就是八字不合,天生的冤家。

陆敏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满腔怒火:“她的确说了一些事情。”

那天恰是宴会之后,酒酣耳热,两人独处,博阳公主就对陆敏多说了几句。

“她说柔然人深恨长公主联合李闻鹊灭了柔然,所以不会善罢甘休,那些潜伏在京城的柔然余孽,原是准备在长公主入城当天动手,但是那天陛下亲自出迎,阵仗太大,很难找到机会,如果失手了,就可能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那些人不敢贸然出手。”

“但是那些柔然余孽既然视长公主为眼中钉,肯定还会再找机会下手——这是我猜的,所以我才让你不要接近长公主。那些柔然人何等丧心病狂,若是因此盯上陆家,我们一家子都要被你牵连进去!”

陆惟在黑暗中微微蹙眉:“博阳公主又是从何处知道这些事情的?她怎么会知道柔然人本来打算在入城当天动手?”

陆敏:“我不知道,她不可能告诉我,我也无法多问,此事本来就是她酒后失言说漏了嘴,我若追问不休,岂非更加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