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3/5页)

四月的事,真要造反,这消息早就八百里加急,一路传到京城来。

怎会到现在,京城都毫无风波?

就算边关那么远,要是出了事,这时间,早就够这消息传回来。

“赫连端打着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的念头,他想瞒着,我也想瞒着,自然是一拍即合。”赫连容低低笑起来,“他倒是想韬光养晦,不过已经没有时间。”

他也不会再给赫连端时间。

这种紧迫盯人,坐立不安的压力,是皇帝一点点施加的,直到某个瞬间,赫连端再绷不住,那根线,就也跟着断了。

“可瑞王起兵,朝中无人得知,那是谁……平王,对吗?”惊蛰喃喃,“你为什么想压着消息……是为了,不让某些人知道?”

那日,赫连容评价这几个人的话,忽而出现在惊蛰的耳边。

——“瑞王是有些麻烦,不过他近两年改了性,却是失了锐性,守成有余,却无进取之心。若要论下来,还是寿王,较有可能成功。”

赫连容根本不在意瑞王,这些人里,稍稍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人,是寿王。

“惊蛰,不若朝会议事,你跟着去如何?”赫连容饶有趣味地挑眉,“你就坐在屏风后,谁也瞧不见你。”

惊蛰呵呵,大可不必。

赫连容竟还理直气壮:“你可比那些酒囊饭袋聪明许多,他们那样的人都能做官,你自也可以。”

惊蛰扬眉:“你会愿意我去做官?”

这话一出,赫连容神情微动,低头看了眼惊蛰。

两人对视了眼,惊蛰忽而发觉,这触及到某个他们之前还没谈论过,但已经被先生耳提面命过的事情。

张闻六待惊蛰以诚,将他当做学生,就再没顾忌过他的身份,每每若是与他交谈,必定从惊蛰的角度出发。

此人言谈有时过于慎重,却是为了惊蛰着想。

惊蛰而今的身份,的确不尴不尬。

在后宫内,无人敢与他说三道四,进出皆有人跟从,这比起他从前,已然大有不同。

只不过,这未必是惊蛰想要的。

他的身份,虽还是太监,可这其中,也未必不能动。只要有心,自然是有办法为之。

这就是张闻六试图点破之事。

惊蛰先前虽是明白,不过他和赫连容之间还有太多的问题,根本还没到谈论这些的时候。

结果今日这不经意带起,却是带了出来。

大手摩挲着惊蛰的手背,赫连容漫不经意地说道:“你要是想,自也是可以。”

惊蛰失笑:“我做什么官?先生半月前,可刚点评过我的功课。”

那会还没出宫,惊蛰交上作业,张闻六摇头晃脑地说着:“不错,你这几个月很是刻苦,算起来,快赶上童生了。”

他能如此,还是以前的积累,毕竟小时候还读过几年书,多少是记得的,而后慢慢捡回来,以他的聪明也算不上难,但是童生往后,可不那么容易。

再往上的秀才,举人,进士……只要一想,就不寒而栗,真正开始读书,才明白考科举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每三年一次,每次挑选百来人,听着数目不少,可这是举全国之力的考试,就只挑选出来这么些人。

哪会这么简单?

赫连容赏了惊蛰一颗暴栗,疼得他捂住了额头,“做什么?”

赫连容:“呵,为官路,又不只是科举。”

惊蛰蹙眉,如今世家犹在,科举的确只是其中一条晋升的门路,也是在最近几十年才逐渐打下了基础。

要是早几十年,出身世家门第之人,想要做官,那更是简单。毕竟在科举外,仍有察举,征辟,庇荫等等方式,这些在乎的是出身门第,而不是能力品行。只不过这些年,朝廷越来越倚重科举,这才让其他门路低调了许多,不再有往日的辉煌。

惊蛰并不是想不到,只不过他这人向来太过实诚,就连象征着权势的皇帝摆在边上,都没想着利用的地步。

惊蛰:“我这不是觉得……我在宫里待了太久,就算要去做官,也未必能做好。”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能力的问题。

现在来思索这个,未免太早。

他当然可以肆意妄为,但不管是对自己,亦或是他人,都不是好事。

“我想和先生多学些时日,哪怕三年五年也好,等学成后,见识多了些,我想出去走走。”

惊蛰先是看着他们两人交握的手,然后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赫连容。

“有时读着书中事,总会觉得,光是看,光是读,或许是不足够的。”惊蛰笑了起来,“有些东西,非得自己亲身看看,才能明白。”

道理如此,世事也是如此。

赫连容面无表情,那双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惊蛰,就如同被什么怪异的恶兽紧盯不放。

“就是,我想……”惊蛰犹豫了会,似乎在思考着要怎么说出来。

“你想让我,放你独自离京?”

这声音冷淡,语气也平静,听起来应当非常平和,只是惊蛰一听,就没忍住摇了摇头,然后低低笑了起来。

就算这人伪装得再是平静,他也能听得出那声音底下的暴戾。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惊蛰的语气坚定了起来。

“我是想说,虽然你是皇帝,可能离开京城,会是非常危险……但是,在平定了那些麻烦事后,你能不能陪着我一起去?”

惊蛰这话说出口,又惊觉不对,改口说道:“我不是想要那种劳民伤财的巡视,只要微服出巡便好……不过,微服出巡,是不是也太危险了些?”他越说着,声音就越低,最后竟像是自言自语。

这想法并不成熟,惊蛰只是偶尔会想起,却没有吐露出来,毕竟,若是赫连容真的要离开皇城,这皇帝的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但太过隆重,又劳民伤财,故而惊蛰说着说着,就开始苦恼。

赫连容低低笑了起来,那笑意驱散了刚才的怪异,男人用着奇异轻快的声线说着话。

“这有何难?”

惊蛰的为难,惊蛰的思忖,惊蛰的谨慎,惊蛰微微皱眉的模样,惊蛰明亮的眼睛,以及他脸上惊讶的神情……不论是何种,都被赫连容贪婪地收入眼底。

“你只管想,该怎么做到,那便是我的事。”

近来,容府的左邻右舍发现,这栋原本沉寂了许久的屋舍,竟好似活了过来,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听着甚是热闹。

多嘴一问,原来是这新主家想要翻新,就雇佣了人来办。

这也真是稀罕,这连日下雨,哪有赶在这时候办事的?结果,就在这节骨眼上,下了好几日的雨竟是真的停了。

趁着这难得的晴天,容府里叮当作响,趁着这两三日的清朗,将前后院都翻新过,再没有白团能刨坑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