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夜宴

魏瑄之所以先选安康里的附近的灯塔,是因为这里道路纵横,房屋错落,便于埋伏,易守难攻。

陈英遴选了四十人,都穿轻甲,配单刀,清一色的步兵。

魏瑄道:“安康里道路狭窄,除夕街上人多,马也跑步起来,且骑兵出动,容易引起百姓慌乱,此事,只要精锐步兵四十人。”

陈英没想到这小殿下对军中的规定如此清楚。

军中有规定,调动骑兵十人以上就需要将军府的调令,萧暥休沐期间,则由副将云越全权处理。

“是不是要将此间情况立即报于云副将?”

魏瑄点头,此刻云越手中有锐士营,虽然被刘武带走了大部分,余下人数不多,但都是骑兵,且一名锐士抵得上十个京兆尹的府兵,如果事情不顺利,这就是强劲的后援。

到达安康里街坊的时候,正是天色渐暗,尚未燃灯时分,街上的人稀稀拉拉,百姓们都回家准备吃年夜饭了,两旁的民居里坊升起袅袅烟火。道路倒是畅通了不少。

魏瑄毕竟年纪小,所以由陈英带队,两人精选了四十名轻甲武士,直扑灯塔。

灯塔分为塔楼的围院,一围为二十名兵士,并带一楼吏值守灯塔。

楼吏胡安是个四十多岁面相不善的人,一看就很难说话。

陈英忽然出现让胡安隆起了眉,再一看陈英带来了四十名披甲执锐的武士,他脸色黑如锅底,“陈司长,这个时候清察司不在街上值守巡逻,怎么得闲来我这里?”

陈英是个粗人,直道,“我要上灯楼查看。”

“灯楼为我大雍的新年祈求福祉,神圣之地,且陛下的燃灯令也下了,此刻灯楼里正在准备点火仪式,你这带兵进去,坏了陛下的福祉,怕不妥吧。”

“我有要事,莫拦。”陈英哪有工夫跟他掰扯,推开他就往里走。

胡安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一挥手,一队军士从院墙两翼抄出,挡在了灯楼前,清察司的武士反应极快,也针锋相对围了上来。

顿时双方剑拔弩张。

“胡常任。”一道清晰的少年的声音越众而出,只见魏瑄走出人群,道,“正因为仪式关系到我大雍来年的福祉,所以皇兄让我来查看的。”

日暮光线昏暗,胡安这才注意到他,心中大震,这晋王怎么会来这里?

魏瑄道,“刚才是陈司长没有讲清楚,本王在这里给大人赔不是了。”

他的态度亲和,说话不紧不慢,小小年纪却已经知道恩威并施,话说得非常得体。

胡安心中不由一凛,打量起晋王来,他眉目清秀,少年老成,比陛下当年可是强多了。将来若有机会上位,怕是个精明强干不好糊弄的君王。

胡安在脑子里很快就算了一笔账,陛下没有皇子,将来万一有个什么病灾的,这乱世里可什么都说不清啊,继位的可就是面前这位晋王。他是给皇室做事的,得罪了这个有可能是自己未来主子的人,完全没有必要。

他立即换上了一张脸,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更兼殿下亲自来我这僻陋之处,我当亲自为殿下引路。”

魏瑄心如明镜,这胡安是个人精,一来一往里,不仅表态忠于皇室,还暗暗向自己表了甘愿效力的忠心。

“如此甚好,本王会记着胡常任的。”

胡安喜形于色,立即喝退了手下士卒,“不长眼睛的东西,殿下在此,还不退下,回去扣你们一月薪俸!”

这些倒霉的士兵,满脸莫名其妙地被扣了钱,也没心思值守了,拖着兵器全散了。

随即胡安笑容可掬地引着魏瑄等人向灯塔走去。

这座灯塔设计的极为巧妙。

灯塔是中空的,分为内外两层。外层是木塔,内层石塔。石塔的塔身满布玲珑的雕塑,期间错落十八个灯台,引燃的灯芯则在塔顶,由点火的机括点燃,灯芯点燃后,火焰会沿着雕像一路烧下来,点燃塔身的十八个灯台。到时,整座石塔成为一座巨大的灯,璀璨夺目。

而木塔的塔壁四周则嵌着栈道一般的阶梯,围着里层的石塔盘旋环绕上去,一边登塔,一边可以如移步换景一般欣赏塔身的雕塑。

苍青跟他说过,靡荼之花有无数枝蔓触角,为暗红色,蔓延横生,会将蚀火和毒瘴传播出去。

可是魏瑄看这塔身光溜溜的,并没有见到什么枝蔓,难道是藏在雕塑的缝隙里?

他一边寻思着正要登楼,忽然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道,“殿下且慢。”

循声望去,阴影中走出一个明华宗的老修士,拦在了他面前,“诸位,不能上去。”

“老先生,是陛下让我来查看的。”魏瑄依旧和气道。

“这塔中镇压着十万恶灵。”塔内灯光昏暗,把老修士的脸照地半阴半阳,有点诡异,“若是死于此地,我明华宗不超度被恶鬼吞噬之魂。”

一听这话,原本走在前面带路的胡安嗖地退了下来,满脸愁苦道,“殿下,我想起来,得去看看外面那些士兵,这一说扣薪全散了,不成体统!”

魏瑄知道他这是要逃了,那最好,免得碍手碍脚。

陈英像赶鸭子一样,不耐烦道,“去吧去吧。”

胡安如获大赦地跑了。

陈英虽然不信邪,但是这地方被那老修士一说,却莫名地透出一层狰狞来。

这里台阶陡峭,每一层都有数个门洞通向塔外的眺廊,门洞里设埋伏,倒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他道,“殿下,我带些人先上去探路,你坐镇中央。”

魏瑄冰雪聪明,陈英这话一说,就知道了他的潜台词:带着小殿下在身边,还要分心保护。碍手碍脚,做事都不利索。

陈英有这念头很正常,魏瑄想想自己常年在深宫中,也确实没什么本事,点头答应。

他道,“陈司长小心。”

陈英手里拿着一盏风灯,率先带队走了上去。

楼道很窄,只能一个人通过,沿着外塔的塔壁回旋上升,台阶又高又陡,扶手很低矮,都不到腰。越往上走,就越觉得头重脚轻,往下看摇摇欲坠,似乎整个塔身都会随时歪斜倾倒下来。

魏瑄一边往上走,一边看着塔身的雕塑,这些雕塑大多是宗教内容,光怪陆离,雕塑是镂空的,有无数孔洞,这大概是为了透光?

塔内灯火昏暗,成因他们在他上面一层,只能隐约通过脚步声和闪烁的风灯辨明彼此的位置。

就在这时,他头顶上灯火像被狂风吹般一阵晃动。

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黑暗中忽然暴出一声惨叫,一个士兵直直坠落了下来。

他坠下来的时候,魏瑄正好跟他对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