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废立

司马府

天气放晴了,干燥的阳光透过雕窗,落在木纹蜿蜒的桌案上。

秦羽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只是双腿依旧按上去犹如朽木,毫无知觉。

他皱着眉头喝了药,萧暥递过果脯,秦羽摇头摆手道:“不用了,彦昭,这几天你辛苦了。”

萧暥道:“以往我生病,这大梁的事宜都是大哥在操持。”

持国如持家,尤其是战乱年代,家国已经分崩离析,都不容易。

“我这是硬伤,这腿顶多是不痛不痒无知无觉,不能和你比。”秦羽感慨道,“不病不知道,床上躺了几天,滋味这么难受,以往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萧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这次西征回来,他已经是筋疲力尽,本来想好好休息一阵子,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这连绵的冬雨总有放晴的时候,这乱世却似乎看不到尽头。

好在如今襄州凉州都在他掌控之中,北狄外患也被驱逐到了漠北,西北边境的沧州城也开始营造,事情总是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

萧暥坐在榻前,把这一阵大梁的情况又跟秦羽说了一遍。

秦羽听完后,道:“陛下那里,我知道你不情愿,但还是去一趟罢。”

萧暥知道,这是躲不了的,他以往宁可面对敌军,也不想面对那个奥斯卡影帝。以往有秦羽给他挡着,而今后他就要自己面对桓帝和一群老奸巨猾的大臣了。

谢映之虽是他的谋士,但他也是玄首,不能亲自入朝为官。而且谢玄首到目前为止,虽称他为主公,却没有公开身份的意思,必有不便之处。

***

金銮殿上

萧暥将西征的战事以及扫荡北狄朝廷之事简单地向皇帝回报了。

“曹将军次子曹璋,可担任凉州牧。”

桓帝立即道:“子承父业,应该应该。”

其实曹璋继承凉州牧,就算皇帝不下旨,也已经是认定的事实了。通过一下朝廷只是一个冠名程序罢了。

事情一说完,萧暥就没话讲了。换是原主,这会儿就转身出殿。但他不想当着满朝文武显得太过跋扈。

萧暥正在想该如何敷衍几句,找个借口退了朝,就见皇帝忽然颤巍巍站起身来,几乎涕零道:“此番京城事变,多亏萧卿及时赶回,否则朕与在京臣工安危难料。”

萧暥知道桓帝是急于撇清关系。说得颇为感动,好像他跟这件事半点关系都没有。

据说此次京城事变,皇帝还惊忧成病,卧榻了好几天,直到今日才稍微好转,勉强临朝。

桓帝痛心疾首道:“大司马此次负伤,朕甚为心痛,原本京中事宜都赖大司马,现在要全赖萧卿稳定了。”

萧暥发现他走路步履不稳,腿脚都在哆嗦。

心道:他这是演的用力过猛了?这样子不像是大病初愈,怎么有点中风前兆?

“萧卿平定凉州,荡平北狄,劳苦功高,朕要加封萧卿为大司马大将军,统领……”桓帝话没说完,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当堂栽倒。

萧暥眼疾手快一把搀起了皇帝。

桓帝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眼睛。

此时桓帝脸色如蜡,眼睛凹陷,眼周乌青,盯着萧暥的眼神活像一个吸毒成瘾萎靡不振的人,盯着娇艳欲滴的罂粟。

萧暥立即谨慎地甩开他,道:“谢陛下嘉奖,臣不敢居功。”

他话音未落,紧接着腰间就被摸了一把。

桓帝的手像蛇一样游过,又迅速抽回:“萧卿为国南征北战,如此消瘦,这朝服的腰身都显得宽余了。”

萧暥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即退出一步。

“将朕的九转乾坤丹取来一匣,赐予萧卿。”桓帝一边往御座走去。他有些含胸驼背,头发似乎更稀疏了,使得他的背影看上去像一个老迈的宫人。

有时候萧暥真的搞不懂这皇帝是演技太好,还是药磕多了……

***

彩凤环绕的漆匣里,装着十二枚朱砂色的丹药,还有一股不明显的异香。

谢映之捡出一枚,在指腹间揉碎了闻了闻,道:“此丹药为练武之人强筋壮骨所用。”

“哦。”那么说皇帝这回倒是还算正常……

“但其中有几味药颇为别致,产于西域,中原极为稀有,价格昂贵,乃世家公子商贾巨富游于章台柳巷勾栏风月所备。用多了容易血气膨胀。”

萧暥心道谢玄首说得可真是含蓄。

所以,这皇帝一边跟吸了毒中了风似的,一边偷偷送他壮阳药。这是什么迷惑操作?

难道说桓帝看着他身体病弱、瘦削,想让他再使劲作一把?这个皇帝的脑回路,萧暥越来越看不懂了。

“此番西征,主公身体劳损过度,正需休养,这个我没收了。”谢映之顺手把丹药收入药匣,边道,“听说陛下要加封主公为大将军大司马。”

萧暥眉心微微一蹙,恐怕这也是没安好心。

大将军兼领大司马,统领全国兵马,但九州分崩,诸侯割据,统领谁去?只不过是个虚衔,但是其中的政冶意味颇为明显。

萧暥道:“这是将我置于风口浪尖。”

谢映之反问:“主公何时不在风口浪尖?”

萧暥顿时了然。要任事,必先立威。

大雍朝几百年来,大将军为武官之首,大司马虽为军职,却更偏政职,这是为了分权,极少有人大司马大将军集于一身。

桓帝是想借此把他置于天下的靶心风口,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大司马大将军,虽是虚衔,却让他在此后的征战中,可名正言顺地率王师以讨伐不臣。

如今秦羽负伤,雍、襄、凉三州的兵事要有人管。他武威将军的名号只能统领自己麾下的锐士,而他此次的功勋,加封也是实至名归。

“有大哥在,我且代理大司马的事务。”萧暥道。

一直以来,秦羽这大哥厚重少文,以往只要有他在京城,萧暥心里就多少有个底。而现在,他大权独揽的同时,这天下的重担也压在了肩头。

而且此番秦羽负伤,让他想起了曾经问过谢映之的一个问题。历史到底能改变么?

当年他在猎场上救了阿迦罗,如今阿迦罗还是间接死于他的手上。书中,秦羽是他害死的,此番他什么都没做,秦羽依旧是出事了。

什么人害得秦羽?

历史上是不是也是这些人害死秦羽让原主背了锅?

想到这里,萧暥问:“这几天清察司查出什么来了吗?”

谢映之容色淡淡:“我也想问主公一件事。正好今天主公面圣归来。”

萧暥察觉到他平静话音中有一丝不同寻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