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问川迈进崔府大门时,战靴在那高高的门槛上踩了踩,长刀一挥,在上面砍了个大坑。

那声音震天响,崔家众人抖了三抖,大气不敢出一声。

高门大户,迈不过的成了外面的冻死骨,迈过的成了内里的腐肉躯,只有踏破的,才是天地铮铮骨。

战靴踏在地上,四周寂静无声。

周问川目光扫过眼前案桌上的茶盏,冷哼一声,一脚将桌案踹翻了去。

里面的茶叶飞溅出来,沾了崔家人一身茶汤。

茶杯碎落在地,他气势一沉,冷冷扫过众人,却在看到宋初姀时目光微顿。

宋初姀有一双猫眼,五官小巧,样貌倾城,姿容很是扎眼。

尤其是在乱世。

他嗤笑一声,手里长刀在月下泛着冷光,问:“你是崔家女?”

周围落针可闻,没人出声回答。

周问川没什么耐心,肉眼可见地不耐烦起来。

他摆出架势摸了摸刀背,为首的崔老夫人就惶恐开口:“这是七郎崔忱之妻,崔家妇。”

“这么小就成亲了?”

崔老夫人陪笑:“已是双十年华了。”

周问川将大刀收进刀鞘,打量了她片刻,朗声道:“过来。”

宋初姀长睫微颤,没有动。

心跳到了嗓子眼里,指尖慢慢磨进了肉里。

她不是没有和武夫接触过,当年裴戍不可谓不粗鲁,只是与眼前这个将军相比,简直要斯文太多。

落入这种人手里,一定会生不如死。

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周问川却没什么耐心,上前一把将人扯了出来,不由分说掷到马上。

战马高大,宋初姀摇摇欲坠抓住缰绳,脸色苍白。

崔忱表情一变,立即要追上去,却被周问川大刀一横,挡了回去。

身后有人抓住崔忱胳膊,脸色难看地对他摇了摇头。

南夏一亡,世家摇摇欲坠,他们连自己都护不住,难不成还能护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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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问川带着人进皇宫时,此处已经停止了杀戮。

昔日金碧辉煌的皇宫满是颓败,鲜血淋漓下,与建康城内满地的皮包骨没什么两样。

裴戍立在原地,食指无意识点了点刀柄,冷漠地看着满地尸体。

鲜血刺激着神经,他微微眯眼,强行压制着未尽的暴虐。

手中的刀喝多了敌人的血,胃口会变大,需要主人压制。

周问川将马背上的女子抗在肩上,爬了几层台阶,兴冲冲对立在殿内的人喊:“主上!”

他喊得声音很大,但是裴戍没有回头。

周问川见此,抱着人又往前走了一大截。

宋初姀摇摇晃晃抓住男子肩膀,抬头,看到前方一人背对着他们。宽肩窄腰,手中长刀淌血,仿佛地狱里来的杀神。

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里,下唇被她无意识咬破,铁锈味儿在唇齿中漫延。

乱世里貌美的女人与擅长杀戮男人,不用猜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主上,看属下给你带了谁回来!”周问川将人放下,兴奋道:“是城门前的那个女子。”

裴戍动作一顿,握着长刀的手青筋暴起,猛地转身,脸上面具泛起寒光。

“周问川,本君给你的粮饷是不是太多了!”

周问川一噎,觉得主上越来越会骂人了,这是变着法子说他吃饱了没事干。

他摸了摸后脑勺,试探:“那属下现在将人带下去?”

宋初姀浑身一颤。

她不知道带下去是什么意思,是将她杀了还是将她送给别的男人,总之不会好过。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那些粗鲁的士兵轮番欺辱。

宋初姀咬牙,忍耐着恐惧抬眼,迎上男人冷漠的视线。

男人目光太冷,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她却依旧强撑着没有避开。

眼眶渐渐红了,明亮的眸子浸满水光,端得一副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模样。

裴戍看着她,没说话,想冷笑,可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滚下去!”

不是对她,是对周问川。

周问川尴尬地挠了挠脸,猜测主上应该是要将人收了,于是讪讪退下。

大殿中只剩下两个活人,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地上,血腥味冲天。

宋初姀看着眼前身姿高大的男子,他手中长刀寒光映在她的脸上,刺得眼睛生疼。

他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到模样,可看着她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裴戍垂眸看她,缩在角落里的女子身形纤细,鬓发长垂,水蓝色的裾裙将她腰身勾勒得极为优越,腰间环佩垂坠,上面的纹路与她头上的冠玉相得益彰。

只是她太瘦了,他光是站在这里,便能将她笼罩得彻底。他若是想杀她,一伸手,就能将她轻易折断。

他看得太久,也不出声,宋初姀便不敢动,只能揪住裙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着本君。”裴戍开口,声音异常沙哑。

宋初姀长睫微颤,良久才鼻腔浓重,低声道:“郎君英武,妾不敢直视。”

听她这般回答,裴戍讥讽地笑了笑。

粗粝的大掌捏住她的下颚,沉默地打量她。

他目光从她微乱的发髻看到她精致的眉眼,最终落在她的红唇上。

这处,他曾碰过千百遍,手碰过,嘴也碰过。辗转反侧,耳鬓厮磨。

只是这张嘴太会骗人了,说的每句话都让他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木镯上,裴戍眼中一片晦涩,那是他没来得及收回的东西。

他想收回来。

他松开她,直起身来。

刀尖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宋初姀意识到什么,慌张抬眼。

寒光映在脸上,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闭上眼睛。

手臂一震,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她睁开眼,却见手腕处的木镯裂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

木制的镯子,花纹简单,打磨得却细致。或许是佩戴之人时常把玩,镯子的纹路柔顺发亮。

可惜已经碎了,也许过了今晚,她也会像这镯子一样。

宋初姀只觉浑身冰凉,呆呆抬头,对上男人冷冽的目光。

咫尺距离,男人身上的杀戮气遮不住。

她呆住,待回神,第一时间是去摸腰间的系带,颤抖着去解自己的衣衫。

她听闻有些男人生来带着宣泄欲,要不杀人,要不睡女人。

她太清楚自己的本钱,她有的只有美色,只有豁出去才能活命。

手臂被震得发麻,她勾不住自己的系带,素手在腰间游移,不得章法。直到一只温热的手圈住她的手腕,强迫她停下动作。

宋初姀抬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很丑。

那么漂亮的五官,却能笑得这么丑。

裴戍面沉如水,温软的肌肤在掌心存在感极强,几乎在一瞬间将他带回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