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很好(第3/4页)

郑熹道:“现在要紧是保密,他就合适了。舅舅也再拿出几个可靠的心腹人,叫他领着。”

高阳郡王道:“要快!要查出那个逆子都干了什么!龚劼已然是困兽了!不要让他狗急跳墙,说出别的来!我不管别人,那个逆子与龚劼的事要查明白了!我才好到陛下面前请罪呀!”

说着,他流下了眼泪:“我如今,只有一个儿子了!我这家……”

“舅舅。”

高阳郡王命人领出幼子,对这孩子说:“来,给你兄长行礼。”

郑熹心中一恸,扶起年幼的表弟,说:“舅舅,事情没有到很糟的时候。如今也不过是依礼而行。”

“以后,你要多多照顾你的表弟啊!”

“是。”郑熹口上答应了,看着这瘦弱的孩子心里也是愁的。如今希望祝缨早点把事情查出来,真能拿到那一本暗账,上面其他的人也就落到了他的手里,至少他能把自己、郑家给摘出来。

…………

祝缨走出郑侯府,接受了许多注目,坐在那里等着求见郑侯的人数有增无减,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回家的路上,腰间的金刀果然吸引了一些注意,回到家里,张仙姑也发现了,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祝缨摘下金刀给她看,这刀只有五寸来长,金鞘镶嵌着数颗宝石,朱红的穗子顶上是一颗明珠。刀刃如霜雪,吹毛即断。以祝缨这一个月来的库房、当铺经验来看,怎么也值个二、三百金。

张仙姑拿拇指轻抹了一下刀刃,指腹便渗出血珠来,她忙把指头衔在口中说:“好快的刀!”

祝缨将刀收了,说:“到郑大人家回事儿,巧了遇到老侯爷,老人家给的。”

张仙姑乐了:“我说呢,你前阵子忙成那样!”

祝缨道:“案子还没完,且还得忙呢。”

“哎哟哎哟,有这样的赏,忙一些是应该的!这个你可得收好吧?咱们家哪有藏东西的地方?还是你带着?也好叫他们看看,你得上司的喜欢,好高看你。”

祝缨道:“这才哪到哪呢?也别出去说。”

刀很锋利,妙的是这个长度刚刚可以带进宫里,再长一点就不行了。她预备配个简单朴素点的刀鞘,方便带着用。

张仙姑道:“我知道!招贼惦记就不好了。来,吃饭吧!”

祝缨吃饭也有点心不在焉的,张仙姑叫了她一声,她才说:“我想案子呢。”

张仙姑道:“哦,那你先吃饭,吃完了慢慢儿想。”

祝缨很快扒完了饭,回房点了灯,看着跳动的火苗把白天看到的供词、证据重新回忆了一遍。

供词可比她跟郑熹总结的更精彩,总之,这长子以为“舅舅”一心向他,不想“舅舅”也有私心,并不是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他指使“舅舅”偷一分,“舅舅”就要偷个一分半。因为是内库的管事,就有许多手段可以遮掩。

比如一箱金子,他把底层的都挪走了,垫上砖石木块之类,外面也是看不出来的。高阳王府豪富,等闲也用不着一次要把全部家底都拿出来的事儿。珍宝也是类似的做法。祝缨让内库再凑一份珍宝,好看一看的时候是怎么办的,他糊弄人的时候就是怎么办的。

且府中各房各有各的私房,并不会时刻需要动用库里的东西,很多东西就是放在库里吃灰。

完全可以拆东墙补西墙。

一旦事成,“外甥”袭了爵,再查账的时候就可以说:都偷去送给龚劼了。

再对照着陈萌说的,就更清楚了,如果不是龚劼失势,这事儿说不定还真让他们干成了!因为嫡子年幼且体弱,高阳郡王是犹豫的,也有扶一扶长子的想法。

老太妃也是犹豫的。要是自己的亲孙子样样都好,外孙子在心里的位置就不会那么高了。

二位的心意,府中上下恐怕也有点明白,否则这庶子不至于起这样的念。

龚劼案是郑熹主办的,是个大案,办案的不止郑熹一个人,万一被别人发现了,郑熹、郡王统统说不清了就。

事涉皇位,皇帝是很难冷静的。

以祝缨的学识、经历,是不大能想到这一层的,但是龚劼与她有着颇深的渊源。如果龚劼不坑了冯侍郎,冯侍郎不会死、冯府不会败,花姐也不会流落京外,也就不会与祝缨相识。祝缨一生中的几件大事,是与龚劼有关的。她琢磨过。

现在她要做什么也就很明白了:郑熹不能倒。

她得把那本暗账给查出来!

现在最怕的是什么呢?她还没找到账本,账本就从别处冒出来了,郑熹这一方没来得及处理。

等一下!如果这账本没了,会怎么样呢?不妥,还有龚劼,还有经手的人。

不不不,重头开始!如果这本账出现了,会怎么样?

祝缨站了起来!

她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对自己说:我试一试,我的想法对不对,明天先问问郑大人,他要觉得妥当,便可见我在这朝堂还是能继续走下去的!

这一晚,她破天慌地碾转了好一阵儿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地到了大理寺,把龚案相关的案卷又调了出来,郑重看龚劼的供词,揣摩着龚劼的心理。虽然龚劼做丞相的年载跟她的年纪差不多长,且丞相之城府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她多少也摸着了一点端倪。

等郑熹回来,祝缨抢在了苏匡前面去见郑熹。

郑熹道:“怎么?等不及了?”

祝缨笑笑,凑上前去,附耳问道:“大人,提审龚劼,如何?”

“你?”郑熹的脸色变得严肃,“你道为什么这案子拖得这么久?一是陛下要查实,看看还有什么人牵涉其中,二是他难缠!我且要吃力,你是比别人聪明些,他却不止聪明,你连官面上的事儿还没全懂呢。”

祝缨道:“我知道自己没吃过猪肉,连猪跑见得都少。不过这件事儿,您先听听我的主意——我也不敢托大,只是随便一说。”

郑熹把身子往后扯了扯,看着祝缨:“说。”

祝缨的脸与他只有三寸的距离,问道:“告诉他,暗账找着了,呈给陛下,陛下没打开,当面烧了。”

郑熹的眼睛与笑容同时张开了,抬手捏了捏祝缨的脸:“很好!”

祝缨站直了身体,将脸从郑熹的手中扯了出来,揉着脸说:“捏什么呢捏。”

郑熹哈哈大笑:“很好!很好!很对!你是读书的料子呀!史书读得不错,会活学活用了。”

“啊?”祝缨不想装成听懂了,史书太多了,郑熹到底说的是哪个啊?下回遇到了,她不知道,岂不误事?

“没读过曹操烧信?”郑熹惊讶地通过祝缨的表情发现,祝缨根本不知道这个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