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翁翁(第2/3页)

歧阳王唇角往上一牵,又反射性地垂了下来,问道:“阮大将军呢?宫禁呢?宫门关了吗?”

蓝德张口结舌:“这……只、只关了陛下寝殿的门。”

歧阳王道:“快宣阮大将军来面圣!”

“是!”

“且慢,宫里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奴婢父亲,让不要走漏消息了。”

歧阳王心道:聊胜于无。对骆姳道:“阿姳,咱们进去吧。”

小夫妻进入殿中,御医忙忙碌碌,宫女、宦官都焦虑地等着结果——皇帝的命就是他们的命,皇帝如果死了,这些人没几个能活的。第一个死的就是所有给皇帝看病的御医,然后近侍们怎么也得殉上几个,大家都很急。

歧阳王看到了太子、太子妃,太子妃道:“怎么把阿姳也带来了?”她先过来握住了骆姳的手。歧阳王低声道:“应该的。”

骆姳在床边叫了几声:“翁翁。”

床上的皇帝没有声响,太子妃将她带开来一点,道:“别叫啦,让御医瞧瞧再说。”御医额上的汗珠冒得更凶了。

过不多久,阮大将军到了。几人一阵低语,蓝兴低声说了自己的布置。阮大将军道:“我这就下令关闭宫门!”

人还没有走出去,丞相又到了,两个老头儿跑得一头汗。进入殿下,开口便是:“关闭宫门!”随后,王云鹤道:“除此而外,不要再做多余的事。御医,全力救治陛下!”

太子犹在云雾里,歧阳王问道:“就这样了吗?”

施鲲坚定地说:“就这样!”他与王云鹤匆匆分了一下工,两人轮流值班,再以政事堂的名义给郑熹下令,让他留意京城治安。

王云鹤道:“从现在起,你我必有一人在宫中。太子与歧阳王必须都在宫中!”

施鲲道:“好!”

说话间,皇帝悠悠转醒,骆姳第一个发现,不等御医宣布就大声叫了一句:“翁翁!”

皇帝睁开了眼,又好像没有睁开,手在空中抓了两下,蓝兴上前将他扶起。小心地伸手在皇帝面前晃了晃,皇帝……看不见了。

皇帝的心有些慌,叫了一声“蓝兴”。蓝兴道:“奴婢在!”

“刚才,我听到谁叫我?”

骆姳又叫了一声“翁翁”,歧阳王带着她挤上前:“阿翁,我们都在。阿爹阿娘也来了。两位相公也过来了。阮大将军就在面前守卫。”

皇帝的手用力攥住蓝兴的胳膊,问:“太子呢?丞相呢?禁军在干什么?”

被点到名的四个人上前。

皇帝问道:“外面如何?”

王云鹤道:“变起仓促,臣等只来得及赶到宫中,现请旨……”

这事儿没法儿埋怨,最早发现情况的是皇帝的贴身内侍。蓝兴已经做得不错了,通知了太子而不是藩王,又通知了丞相,然后还尽力封锁了消息。至于关上宫门再有布置之类的事情,也就甭指望蓝兴了。只要还有脑子就得知道,眼前得防着两件事:一、万一皇帝死了,怎么收拾局面?二、万一皇帝没死,怎么办?

所以蓝兴不能干得太多,他不敢对阮大将军下令。最合适下令的是皇后、太后,但二位早死了。

如此一来,必然会有漏洞,皇帝病倒的消息现在说不定已经有很多人明确知道了!好在皇帝醒了,问题不大!但需要善后。此事也如刘松年所言,麻烦不在宫中,而在宫外,是宫外的人心。在大家心里,皇帝已经到了该出事的时候了,否则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无端猜疑、蠢蠢欲动。

王云鹤的意思,是要安抚人心。反正皇帝好好的,宫门可以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外紧内松。

皇帝暂时失明,慌乱之后恢复了一点清明,问道:“你们喜酒吃得怎么样了?”

王云鹤道:“臣等进宫之前,还是很热闹的。”

皇帝冷笑一声:“告诉郑熹,让他好好看着京城,谁在这个时候上蹿下跳,让他都报给我!”

“是。”

“还有谁在?”皇帝问。

太子等人都上前问好,皇帝有点烦躁,问道:“没有别人了吗?”

蓝兴轻声又将在场的人报了一遍,皇帝道:“召刘松年来!”

“是。”

皇帝连发几道命令,王云鹤放下心来——圣上清明。

刘松年早早地从永平公主府离开了,王云鹤等人前脚进宫,他后脚就在宫外候着。诏令一下,须臾便至。

歧阳王惊讶地发现,听到刘松年进殿,皇帝的紧张的表情缓了下来,在空中挥了挥手:“来,这里。”

……

刘松年快步上前,握住皇帝的手,伸指搭在了皇帝的腕上,面色凝重。

皇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这个不急。”

刘松年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要紧的?”

皇帝道:“拜相。”

刘松年问道:“什么?”

“你。”皇帝说。

王云鹤与施鲲对望一眼,万没想到皇帝会有这样的安排。刘松年,天下文宗,但是几十年来没见着让他干什么治国的实务呀!倒是太子面露喜色,他好文学,更是倾慕刘松年。只是以往不大敢招惹这个人,刘松年的破烂脾气,也就对皇帝稍好一些。

刘松年以往不结交诸王。

他做了太子之后,又有许多闹心事,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实是为刘松年高兴。

刘松年道:“我如何做得丞相?”

皇帝道:“就是你了,我自有深意!”

王云鹤对刘松年使眼色,刘松年只得闭嘴,心里觉得皇帝傻了。

皇帝又说:“明日早朝!”

太子道:“阿爹如今抱恙,不如静养。”

皇帝骂道:“放屁!我还没死呢!就要隔绝内外吗?”

把个太子骂懵了,亲爹瞎了,让亲爹休息,哪里说错了?

歧阳王低声问小妻子:“阿姳,累不累?”

“药师。”

歧阳王小名药师,听到皇帝叫他,忙挤上前去:“阿翁。”

皇帝道:“我很好。阿姳也来了么?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怎么都来啦?我又没有事。”

骆姳不知怎么的,心里有许多的酸涩与委屈,终于哭出了声:“翁翁。”她扑到了皇帝的床前,头冠一歪。歧阳王扶好自己的小新娘,皇帝的手落在了外孙女瘦弱的肩膀上:“莫哭莫哭,我在我在的。”

骆姳道:“我要陪翁翁。”

皇帝微笑道:“傻孩子,你今天不该在我这里呀,翁翁没事。药师。”

歧阳王低声对小妻子说:“要陪阿翁,咱们也先回换身衣服,好不好?你这样不方便,这身衣服太累了。”

皇帝听着两人说话,微微一笑:“去吧。”又说太子和丞相都可以退下了,独留阮大将军和刘松年。

太子与丞相只得退走,歧阳王也带走了骆姳。皇帝对阮大将军道:“从今天起,你要格外警醒!外紧内松,不要让他们勾连消息。禁军中要格外重用可信的旧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