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3页)

听到向斐然打电话给姑姑,他才猛地睁开眼,“我又不是病危了,叫她过来干什么!念遗嘱吗?!”

姑姑在那头也听到了,对向斐然苦笑两声,让他先稳住。

向斐然收了电话,在沙发上坐下,给向联乔剥橘子。他牙口不好,啃不动苹果,勉强能含两片梨。橘子正应季,向斐然撕了一瓣到嘴里尝尝甜酸,叫向联乔看到了,睨眼:“干什么偷吃我的橘子?”

向斐然勾唇笑,起身将橘子塞进他挂着输液管的手里:“尝过了,甜的。”

向联乔一瓣一瓣地抿着,过了三瓣,目光移过去,看着坐在床边怔神的向斐然。

他脸上不常出现这种神色,那是一种不受控的游离,人在这儿,魂已跑丢了,没家的孩子。

“爷爷没事。”向联乔说,“不过是摔了一跤,医生也说我好得很,活个长命百岁!”

向斐然勾勾唇:“别咒自己,百岁怎么够?”

“那不行,等你四五十了我还活着,看你单身,气也气死了。”

向斐然:“从小到大没能做我的主意,这件事也省省。”

向联乔冷笑:“要是爷爷说,你不结婚我就绝食呢?”

向斐然克制着没翻白眼,只摇了摇头,一副好商好量的架势:“要不你试试?”

向联乔被他噎了一下,橘子不吃了,新闻也不看了,往被子里慢吞吞地滑:“我要休息了,你让丘成别来烦我。”

向丘成是方随宁的妈妈,也就是向微山的妹妹,向联乔唯一的亲生骨肉。向丘成今年刚升任了法学院副院长,很忙,跟丈夫早已过上分居生活,碍于双方家族的社会影响和利益牵扯而没有离婚,向联乔体念她人至中年身不由己,不愿她为自己奔波。

向斐然为他掖好被子,将窗户的白色卷帘拉下,关门出去。

特护病房一整条走廊都很安静,洁白,护士经过,颔首问好。不能抽烟,向斐然靠着雪白墙壁,将一直已经掐烂了的烟又掐回了手里。

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一眼,并不是为了看商明宝有无给他发信息,而是确认她还在他的联系人名单中。

怕她拉黑。

虽然不拉黑也没什么可看的,她不发朋友圈。

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除了她的ig,还可以看伍柏延的账号。他过去一周发了很多有关她的动态,挑宝石,看棒球赛,与洋基队合影,兜风,上游艇。

那些照片里,商明宝开心而明媚,或者生气,对他怒目相向,生动可爱。

向斐然不去比较定义哪一种商明宝是更可爱的一个,但亲眼确认了她这几天的充实有趣,心脏的绞痛之余,也慢慢地安下心来。

向丘成于四十分钟后抵达,和他交接后,以为他是忙了一天没休息好,叮嘱道:“你快回去休息,这里有姑姑。”

到了停车场,向斐然坐进向联乔送给他的奔驰车中,过了半分钟才点火。一时之间无处可去,又不敢回山里,便漫无目的地开。不知不觉出了城,在不知名的乡间小路上,向斐然停下车,伏到方向盘上,很长时间没有抬头。

喇叭声持续地响在被收割了水稻的田间,被旷野和村庄吞没。他一无所察,过了会儿,伏在方向盘上的双肩颤抖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始终很紧。

向丘成没待几个小时就被向联乔轰了出来,最终还是向斐然去接管。特护病房有供家属睡的单间,向斐然哄完了老人家,洗过澡,就地睡了。至凌晨,被向联乔的呻唤声叫醒,原来是换季腿疼。他给按摩疏通了许久,向联乔的呼吸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梦呓似地问:“斐然,是否发生什么事?”

他看穿他的苍白,似受了外人看不出的深重内伤。

“没有。”

“明宝是个很喜欢你的好姑娘,跟她结束时,要讲清楚,要温柔一些,不要那么突然、生硬。你不要平白无故让一个姑娘为你伤心。”

昏暗中,他阖着眼,看不见向斐然咬得死死的下颌线,也未曾听清他有所波动的呼吸。

“知道了。”他平静无事地说。

他不知自己是否算温柔、清楚。

又过了会儿,向联乔抬起手,摸索着找向向斐然的。向斐然握过去了,被他在手背上轻缓地拍了拍。

“爱人之心不可伤呐……爱人之心不可伤……”他沙哑、含糊地喃喃说。

向斐然握住他手的力道终究失控,他那么用力地握紧了向联乔的手,垂在臂弯间的脸上,眼泪自紧闭的眼中划下一行。

兰姨第二日清早打包好了东西,预备下山去送到医院里,顺便接替向斐然。司机赵叔送她下山,在盘山路上,与一台计程车迎面相逢。

路窄,赵叔降下车窗,指挥司机打转方向盘。兰姨眼尖,自那角度刁钻的视野中瞥见模糊轮廓,咦了一声,未及多想脱口而出:“那是明宝吗?”

赵叔比她视角好,定睛瞧了两眼,将车窗降到底,大声问候道:“明宝?”

商明宝靠着窗,被声音惊醒,抖了一下,以为梦里的光怪陆离。又听到一声,她按下车窗,目光投去。

赵叔怎么也见老了?两鬓生出白发,冲她笑:“真的是你,还是兰姨眼尖。斐然不在,你不知道?”

“我……”商明宝摇摇头,“我正好来看爷爷的。”

他们还没公开,她很克制。

赵叔了然,也不拆穿她,“老先生在医院呢,你来我车上,我们正好过去。”

商明宝提前结付了车资,直到坐上那台新的红旗车时,仍觉得很不真切。

“向爷爷生病了?”她目光紧着。

“哦,不不,”兰姨解释,“不小心滑了一跤,怕有意外,所以送去医院做个检查,留院看护几天。”

商明宝点点头,提起的心稍微安了些:“斐然哥哥,这两天还好吗?”

“不好呀。”兰姨担忧道,叹一声气:“忙前忙后的,坐一坐的时间都没有。”

她对商明宝笑:“你来了,他肯定高兴。”

商明宝觉得眼热,怕兰姨看出,将脸扭过去看窗外风景。

绿影翩跹,她睡着了,醒来时在兰姨怀里,车子已至市中心。

特护病房在单独的一栋,静谧的一隅,绿枝掩映红砖楼。在大厅做了严格的登记和核实,安保才放人。

电梯直升,商明宝的心要混着胆汁呕出来。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死缠烂打?她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怀着这样的认知和眼神,她会让他知道她的果决与骨气。

赵叔敲了轻轻的两下门,传来一道声音:“请进。”

冷然的,沉静的,带一丝倦怠的哑。

商明宝蓦地将腋下的帆布袋抓紧。

赵叔拧开门,先进,兰姨后进。兰姨没关门,于赵叔层叠的肩膀脑袋间露出身后的半轮人影。向斐然漫不经心地抬起一瞥:“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