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项晨走后, 偌大的家里,倏然间就沉闷下来。

林妈今日休假回家,准备过年, 大年初五回来。

而年前几天,项家的公司正是忙碌的时候, 项彦明跟骆芷书也都不巧去了外地。

骆野并不觉得自己的沉默有什么问题, 但当他明显地感受到客厅内的气氛变化时, 才意识到自己比起项晨来可以称得上是无趣。

他跟季眠重新占据了沙发的两头,许久无人开口说话。

骆野忽然咳了一声。

过了几秒, 从沙发另一头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感冒了?”

骆野抬头看了季眠一眼, 思考几秒后说:“没有。”

他有好久没感冒过了。

*

季眠一语成谶。

次日早上, 骆野就没起来床。

骆野不赖床, 平时上学时闹钟就只上一个。

假期定的闹钟稍微晚一点,在七点钟,同样只有一个。

但今天七点的闹钟没能吵醒他。等骆野昏沉地睁开眼睛时,时针已经走到了十的位置。

骆野只觉得头很痛, 意识沉重。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数秒, 随后就开始咳嗽。

真的感冒了。

——哥哥是乌鸦嘴。

骆野翻了个身子,把床边的闹钟拿起来看了眼, 随后放下。

骆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有发烧,勉强爬起来洗漱。

他从卧室里出来时, 季眠也正好从画室里走出来。季眠已经在里面待了两个多小时了,还以为骆野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并未做他想。

骆野感冒了, 但身体没发烧, 从面色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两人没跟彼此打招呼, 骆野慢吞吞移开目光,下楼去吃早餐。

今天林妈不在,早餐要自己来做。这对骆野而言并不难,先前他跟骆芷书住在出租公寓里的时候,就经常做两人的饭。

他从冰箱里取了颗鸡蛋,拿到厨房里准备给自己做个煎蛋。

骆野走进厨房,打开煎锅的锅盖。

里面已经躺着一枚煎蛋,还有两片煎好的培根,只是煎得稍微有些过头。

骆野又看了看别处,案板上放着一块面包,蒸锅里躺着两枚烧卖。

摸一下蒸锅,底下的水凉得慢,烧卖还都是温热的。

早餐分布得七零八落,似乎做的人并非有意给他留的。

骆野在厨房里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把手里的生鸡蛋放回了冰箱里。

面包片已经被切成了两半。

骆野把煎锅里面的东西跟案板上的面包片组装了下,过程如同某种简单的益智小游戏。

他咬了一口半自制的三明治,舌头僵住,低头看了看色彩分明的三明治截面,沉默半晌。

哥哥,好咸。

感冒让他有些食欲不振,可骆野还是把剩下的两枚烧卖也一起吃了,最后自己洗了煎锅。

胃里有了东西垫着,他到客厅的药柜里找了两片感冒药,就着温水喝下去,然后回了卧室钻进了被窝里。

他猜测自己是冷感冒,发点汗就能好。

骆野照顾自己很有一套。

午饭和晚饭,季眠也没叫骆野下去。

骆野饿了就自己从二楼下去,然后在厨房里搜罗零零散散的饭菜。

这边剩一碗米饭,那边放一盘菜,餐桌上再摆些牛奶和牛肉,拼凑起来就是黄金比例的膳食配比。

东一点,西一点,很不坦率。

骆野吃晚饭的时候,味觉已经丧失了大半了,不过仍能尝出来季眠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

洗过碗筷,他又去客厅吃了一次药。

吃完坐回沙发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头有点趑趄。

发烧了。

病毒总是晚上的时候开始活跃,中午时分明已经有好转的迹象,天一黑却卷土重来。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骆野表情迷惘,想着也许吃完药睡一觉就能好,一边又担心到了半夜感冒加重。

过了会儿,他听见客厅后面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

季眠下来,本来是准备看看骆野有没有把留的晚餐吃了,顺带收拾厨房。

没想到客厅的灯却开着。

他顿了下,走进客厅,看见骆野在沙发上发呆,电视也没开。

“在这发什么愣?”

骆野迟疑了下。“哥哥,我好像……”

他话没说话,季眠先一步察觉到不对,“嗓子怎么了?”

骆野一天没开口说话,此时才发觉嗓音很哑。

天花板上的白光打到骆野的脸上,脸颊很红。

季眠快步走过去,探手摸了下骆野的额头,眉头立刻皱紧了。

他转身去翻药柜,从里面取了药和体温计。

三两下把体温计从骆野的脖领中塞进去,又给他掰药。

骆野小声说:“刚才吃过那个药了。”

季眠动作一顿,问他:“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早上。”

“早上?那怎么不……”季眠话头猛地止住。

他咬了下嘴唇。

怪他平日里对人太凶,才导致骆野生病了都不愿意告诉他。

“吃过几次药了?”

“……三次。”

“什么时候烧的?”

“……天黑的时候。”

季眠沉默片刻。要是普通感冒的话,吃过两三次药不至于会发烧。

骆野手指攥着沙发的外罩,心情也很尴尬。他以为自己能解决,没想到最后弄巧成拙,反而麻烦了。

季眠转身上楼。再下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件小号的外套和围巾。

骆野被烧得呆滞的眼睛望着他,“哥哥?”

季眠没吭声,只取了温度计看了眼,三十八度七。

他给骆野喂了颗退烧药。

“去医院。”

*

季眠叫了车,牵着骆野的手在路边等。

出门没几分钟,季眠原本暖和的指尖就冷透了。骆野被他冰凉的手牵着,抿了抿唇。

出了门被冷风一吹,骆野身上立刻开始发冷,腿也软得不行。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变得很明显,回响在大脑内。发烧的种种症状这时候一一显现。

到了发热门诊,走过导医台挂号时,季眠牵着骆野的那条胳膊忽然有点重。

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骆野在悄悄倚着他,垂着脑袋,像是没力气了。

挂完号取了单子,他俯身把骆野抱起来。

骆野在他怀里喘气,脸颊滚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他枕着季眠的肩,厚实的羽绒服下,少年的肩膀有点薄。

医生给开了好几个化验单。

季眠带着骆野在几个检验室里来来回回跑。

骆野的体重在同龄的小孩中不算沉,可抱得久了,手臂难免发酸。

做完最后一项检查,等结果出来还要一两个小时,季眠找了个暖气最足的地方,是在一个检验室的等候区里。

但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等候区的座位几乎都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