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游神(第2/3页)

燕王世子东方朔月,今日应邀来玩乐,席间小酌几杯,不甚酒力,半途便让到了附近的房内休息。

因为只好赌不好色,身份又过于尊贵,金屏楼的东家也没自作聪明安排姑娘,只是送了醒酒汤和茶水。

周边欢笑声不断,隐隐还能听到些许暧昧声响,环境华美的房间内却颇为安静。

房间里已经熄了灯,东方朔月并未睡去,十分清醒的坐在茶榻上,眉头紧锁。

留着山羊胡的老管家方世杰,在对面的椅子上就坐,轻轻摩挲手指,低声议论着:

“平天教主不愿与我等为伍,倒是有点麻烦了,两名武魁在京城,想要对付,风险终究太大……”

仲孙彦坐在茶海后,慢条斯理煮着茶水自斟自饮:

“你们大魏人,都喜欢端着面子在这里深谋远虑。若是放在北梁,想调虎离山就挖人祖坟,祖宗被挖了,再大的魔头,十有八九都得回去亲自安葬……”

仲孙彦精善奇淫巧技,思路向来清奇,几人已经习惯,并未做出评价。

而茶榻的另一侧,还有个身侧颇为硬朗的男子,剑眉虎目天生带着几分杀气,名为腾天佑,是绿匪和燕王世子的联络之人,此时开口道:

“事关女帝生死,不说挖坟,玉虚山塌了璇玑真人都不会此时离京。杀人不过瞬息,能让璇玑真人半个时辰内无法驰援,就能成事,这事我让上面去想办法即可,世子勿虑。”

绿匪是很神秘的一个组织,不光朝廷对其知之甚少,连作为同伙的东方朔月,都不清楚其具体构架、头领是谁,连‘绿匪’的名字都是朝廷给的。

方世杰是燕王世子的贴身护卫,对于身份不明的盟友,难免抱有戒心,十分怀疑绿匪背后是梁王,在暗地里借刀杀人好摘果子。

但梁王势力在西北,绿匪招揽的人手,则以北梁居多,更像是北梁朝廷在做手脚,这个猜测一直不好下定论。

世子心里其实也有怀疑,但世子在京城已经待了十年,女帝显然没放世子回封地的意思,最后就是看女帝和燕王谁先按耐不住,无论谁动手,世子都是第一颗弃子。

世子若是等到那时候,得来的不会是重回故里,而是刀斧加身,想在这种困境中活下来,唯有自己破局,成则拿到一切,败则远遁他乡从零开始,再怎么也比在京城等死的强。

所以明知绿匪可能是把双刃剑,在没有助力的情况下,世子还是得用。

眼见腾天佑揽下此事,方世杰稍加斟酌,开口道:

“老夫一直有个疑虑。此次事成,燕王可得皇统,世子成皇储,为了皇权博一把,在情理之中。而腾兄及幕后之人,这十年所作所为,似乎只想拉女帝下马,至于事成后要得到什么,方某倒是想不透彻。”

滕天佑对此道:“上面组织严密,我都只认识当年领我进门的一个老辈,还从未见过真实面目。我加入其中,是因为上面神通广大,把我救出北梁死狱,还帮我洗白了身份,给了无数家业安身。

“至于上面所求,我也不甚清楚……据我所知,绿匪不是十年前才出现,目的似乎只是不想有人一统天下;甲子前西北王庭瓦解,据说背后都有上面的影子,而如今对付女帝,也是同一个原因。”

方世杰听到这里,微微皱眉:“你们上面认为,女帝能一统天下,才在十年前冒头?”

东方朔月对此接话道:“女帝野心大得很,安内富民、削藩集权、平定天下这三步路,几乎是明的。不过这三步路,通常是三代帝王接力完成,女帝想在有生之年全部走完,可能性太低。”

滕天佑道:“滕某是江湖武人,上面怎么安排我怎么传达,其他事我不甚了解……”

噗噗噗~~

正说话间,嘈嘈杂杂的金屏楼后方,忽然传来几声扇翅膀的声音,一只寒鸦的倒影,出现在了窗纸上。

屋内四人肃然一静,仲孙彦回头看了眼后,微微蹙眉,继而望向方世杰,用手比划方位。

方世杰知道有不速之客,当下起身整理衣袍,从椅子旁拿起一根拐杖,悄然出了房间……

……

梧桐街后方是条幽深暗巷。

虽然距离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仅一线之隔,但两侧的差距,却好似两个完全不同世界。

正街上是鲜衣怒马花天酒地,而后巷则是龟奴、杂役的住处,九曲十八弯的巷道里随处可见杂物,甚至还开着几家暗窑,提供给那些在梧桐街消费不起,却又想在梧桐街玩一次回乡吹嘘的外来客。

时间估摸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月亮已经到了天边,巷道之中一半月色一半阴暗,瞧不见半个行人。

夜惊堂头戴斗笠,换上了一袭夜行衣,佩刀以黑布包裹,走在巷子的阴暗处,耳边时而传来建筑群深处的嘈杂声响:

“嗯嗯~~啊——”

“爽不爽……”

“来,接着喝……”

又被迫加班的鸟鸟,此时显然没啥精神,直接站在夜惊堂的斗笠上,左右眺望,观察周边的蛛丝马迹。

夜惊堂此行目的,是调查寻找到的首要目标,刚才从秀荷哪里得知燕王世子在梧桐街,因为燕王世子从来不鬼鬼祟祟出行,他过来随便一打听,就问到了确切位置。

眼见距离金屏楼还有半里,夜惊堂为防有眼线盯梢,脚步化为无声,如同一道鬼影不疾不徐飘过巷道。

但走过龙吟楼后面时,却听见房舍深处传来几道大嗓门:

“实不相瞒,夜老弟刚来京城,我还和他切磋过一场,我刀出三寸,他刀就上脖子了,虽然王某败了,但这一战的分量,你们心底应当清楚……”

“王兄你就别吹了,明明是你受靖王派遣跑去拉拢,从背后摸刀差点被当街砍了……”

“嘿!换你,你能从背后摸到刀魁的刀?那可是当代刀魁,上次在梧桐街请我喝过酒,还点了十几个姑娘作陪,你们有这福气?”

“那倒是没有……话说夜侯爷在这里玩,放不放得开?”

“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哦,明白了……”

??

夜惊堂脚步一顿,暗道:你明白啥了你?!

他上次请王赤虎喝花酒,可是摸都没摸,光陪酒去了,这话传到大笨笨耳朵里,还不得把他的画撕了。

不过夜惊堂也是头一次知道,他第一次从黑衙路过被王赤虎拦住,是笨笨暗中指挥……

夜惊堂正在回想刚入京的光景,站在斗笠上的鸟鸟,忽然抬起脑袋,望向巷道深处。

夜惊堂顿时回神,抬眼注视巷道深处的建筑群,却见鸟鸟看的方向,有一只小鸟展翅而起,又隐入房舍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