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嘴魁(第4/5页)

“小生江文远,拜见夜国公。”

夜惊堂还以为和吴嵩单挑,这冒出来个代打的,压力顿时上来了。

但几百双眼睛看着,夜惊堂也不好打退堂鼓,便抬手一礼:

“幸会。”

秦相如已经在位置上坐下,见吴嵩竟然拉女婿出来打擂,怕夜惊堂骂不过,有点不高兴了:

“在座三公互相开玩笑,你让女婿出来帮腔,不觉得失礼?”

吴嵩摸着胡子道:“文坛无大小,才学论高低。夜国公武艺盖世,文坛切磋没占优,传出去也是美谈,诸位说是不是?”

在座宾客,听说过夜惊堂博学广识的名声,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也点头起哄:

“是啊。为官者当礼贤下士、不耻下问,若是上位者只能与平级交流,当朝圣上还要文武百官有何用?”

“陈老此言在理……”

……

夜惊堂已经出来了,也没下去的意思,为防吓到对面的书生,把佩刀解下递给钰虎,只着一身黑色公子袍,来到大厅中央,抬手道:

“宴席之上,不论官职身份,你我平辈相称即可。江兄先请。”

江文远有老丈人当靠山,本身也不怕夜惊堂,文采方面更不忌惮一个武魁,当下先撒开文扇,做出文质彬彬的模样,看向全场宾客:

“在坐皆是江州父老,也都是文士,江某便以在坐长辈为题,出个上联——父老扶方巾,扬万丈清风。”

话语响起,在座宾客眼底都显出无趣。

毕竟这种拍在座达官显贵马屁的对子,属于学童难度,外面旁听的小丫鬟都能对出来。

而夜惊堂也不出众人所料,想也没想便来了句:

“书生解裤带,洒半尺浊泉。”

“嘶……”

大厅肃然一静,齐齐抽了口凉气。

本来儒雅随和的满场宾客,明显坐直几分,眼底满是古怪,后方还有憋笑的‘嗤嗤’声。

钰虎和太后娘娘,显然听懂了意思,脸有点红,瞄向风轻云淡的夜惊堂,觉得自家堂堂怕是有点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损人家大才子……

这么通俗易懂的对子,不说钰虎和太后娘娘,连秦相如都听懂了,满眼异彩,拍手惊叹道:

“好!妙哉!不过半尺还是太夸张,都尿鞋上了,江世侄看起来也不虚。秦某觉得改成半点更合适……”

“哈哈哈……”

宾客本来还不太好笑场,见秦国公带头,自然憋不住了,大厅里顿时哄笑声一片。

本来还风度翩翩的江文远,脸直接都绿了,完全没料到这位高权重的夜大国公,玩起对联了,比那些个酸书生都损。

吴国公见女婿上去就丢人,气的不轻,抬手一拍小案:

“江文远,夜国公都放的开,你含蓄个啥?在望海楼骂哭侯岳林的本事哪儿去了?”

江文远见此,也不敢再托大,轻摇折扇在厅中来回踱步,斟酌良久后,傲然开口:

“大人眉宽一寸,炯炯双目却带三分淫邪,若非四方凶名五鼎官身,岂配与我论六艺俗雅?”

话语传出,大厅里顿时寂静下来。

这三十五个字的上联,和刚才那个,显然不是一个位面的东西。

在座文人知道江文远动真格了,脸色都凝重起来。

先不说这上联的内容,光是‘从一到六’,都能把人为难死,没点真才实学,把上联记住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对下联了。

太后娘娘本来还满心雀跃,此时眼神直接紧张起来。

大魏女帝同样眉锋紧锁,心底暗道不妙,想给夜惊堂支个招。

但江州文坛起手就这么霸道,妹妹来或许还能接住,她是头都不敢往进伸,这能支个什么招出来?

秦相如笑容微僵,望了眼不知轻重的江文远一下后,又看向大儿子,显然是在示意赶快想办法,帮忙提个醒啥的,免得夜国公当场丢人。

但秦伯冲也没多少文采,哪里能对付江文远这种靠嘴皮吃饭的文人。

怀雁楼中近乎死寂,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同时望着站在大厅中踱步的夜惊堂。

江文远手持文扇,见夜惊堂额头都冒汗了,眼底显出三分轻蔑,也没打扰。

夜惊堂面色冷峻从容,但额头确实冒汗了,右手负后轻轻摩挲,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太后娘娘终究护着自己情郎,怕夜惊堂憋不出来损了面子,想开口让江文远自己对,来打个岔。

但太后娘娘还没开口,就发现夜惊堂顿住了脚步,含笑望向对面的书生郎,清朗开口:

“公子身高六尺,平平五官竟藏四面酸骚,单凭三成才学两张嘴皮,也想和人较一道高低?”

“嚯!”

一言落,满厅哗然!

尚在蹙眉苦思的诸多文人骚客,闻言皆是面露惊色,甚至有人拍了下大腿,着实没料到身为武魁的夜国公,短短来回几次的时间,真能想出应对之词。

第一个可以说是小聪明,而这个就是真本事了。

三十五字长联,还从一到六,没有过人的巧思急智,想憋出六到一的下联都难,更不用说语句通顺意境相合,把话原模原样骂回去。

不过来回踱步几次,就能对上来,这脑子里装的是千里马不成?转的是有多快?!

秦相如满眼惊讶,都没夸张拍手了,而是摸着胡子微微点头,觉得夜惊堂年纪轻轻能混到这个位置,不是没道理;连吴嵩都目露讶异之色。

太后娘娘就不用说了,都有点怀疑大厅里的黑袍公子,是不是整天只想着摸她的色胚护卫了。

大魏女帝脑子可能有点短路,望着夜惊堂蹙眉深思,还没啥反应了。

夜惊堂把自己想的头晕,抬手擦了擦额头,又从一个文人桌上拿了把文扇,撒开轻摇了两下:

“江兄觉得如何?”

江文远折扇在手中轻拍,额头明显也冒汗了。

但这么多名望在场,压不住他就得变成对方成名的垫脚石,输四大才子就罢了,输个武夫,以后还有脸在江州文坛混迹?

但起手就是绝杀之语,短时间想憋出个更难的显然不容易。

江文远眉头紧锁,折扇在掌中轻拍许久,直到众人都等的皱眉了,才开口道:

“今夜立于堂前,本该语惊四座,不曾想宽庭窄道拦一粗人。”

“嗡……”

在坐宾客听见此言,皆是暗暗点头,左右窃窃私语。

此联难度不言自明,夜惊堂的名字包含在里面;还说出了本来准备当场扬名,却在偌大厅堂里和一个粗人狭路相逢的心理境遇。

要对仗工整,还得符合当前处境,刁钻程度不下于上一联。

秦相如和赵夫人等人,都暗暗捏了把汗,但眼底不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