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第2/8页)
徐小愚:(对帘子那边) 外头好多汉奸呢,你去认个爹来,就有鸡蛋吃了!
喃呢:(画外音) 我说话,哪个小狗在搭腔?
徐小愚把帘子一撩:汉奸都是狗!你想认汉奸做爹,你才是小狗!
书娟蹭的一下站起来,但刘安娜及时按住了她。
教堂/厨房 日/内
玉墨抱着盆子,渐渐停止了右手握着的打蛋器,眼神呆呆的:戴涛死的时候,真没受罪?
法比:没有。
玉墨:老李呢?
法比:他也没有……他俩都是被日本兵开枪打死的,长痛不如短痛。
玉墨:(冷笑一下) 我听见了,响了那么多枪……就两个人,两个身子,能经得住多少子弹?他们那么多人一块开枪,犯得着吗?那么多枪子,十个人八个人都打死了……怎么就有这么狠的东西,跑到别人国家来欺负人,糟践人家的性命?!我们国家怎么这么命苦?给外人这样欺负……
法比无言以对。
玉墨抬起脸看着法比,法比看着她脸上两颗泪珠慢慢往下流淌:都是我不好……我要不那样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他早就离开这里了,你讲的一点都没错,我是祸水,哪个沾上我,哪个落不到好……
法比:(皱起眉头) 好了好了,人都没了,不讲这个了。
玉墨:他那么好一个人,没有了……祸水倒还在这里,老天爷从来就不公道。……你给他入殓的,是吧?……他看上去还好吧?没有破相吧?
法比:……没有。
玉墨瞪着眼睛看着他:真的?打了那么多枪,一堵墙都吃不住那么打,何况个肉身子……
法比经不住她的审视,调开目光。
玉墨:你不说真话。
法比不说话了。
玉墨:他那么周正一张脸,破了相多可惜。你晓得他最后跟我讲了什么话?
法比看着她做梦般地看着远方。
玉墨:他说啊,现在是家破国亡,不是殉儿女私情的时候,假如我俩能从这场大难里劫后余生,他一定回来找我。我一直在想这两句话,怎么想怎么都像兆头。
玉墨的泪水喷涌而出,她在凳子上坐下,额头触在案子的边沿上。
法比痛心而无能为力地看着。
玉墨:你说说,我是个什么东西?跟谁从长计议,谁就要遭殃。
她把额头在案子的边沿上磕碰着,越磕越重,发出咚咚的声响。
法比急了,上去按住她的肩膀。
玉墨抬起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寻死。……我这种贱命,老天偏偏不收走,让我活受。
她晃悠着站起来:还没受完,还有得受呢,所以你放心,我死不了的。
教堂/院子 日/外
法比飞快地往英格曼的住所跑去。
教堂/英格曼和法比的住所/楼梯 日/内
法比一步三格地登上楼梯。
他刚到达英格曼的卧室门口,门就打开了,英格曼惊慌地看着他:怎么了?
法比从袖筒里掏出一个鸡蛋。
法比:你看!
英格曼向他手里看了一眼。
法比:(强调地) 鸡蛋!
英格曼:我难道连鸡蛋也不认识?
法比:(笑笑) 我以为你忘了鸡蛋什么样了。你好久没吃鸡蛋了。
英格曼:你忘了我已经戒掉吃鸡蛋了?
法比: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英格曼:没顾上通知你。(挥挥手) 拿走吧,给孩子们吃去。
法比:孟书娟的父亲拿来八个鸡蛋……
英格曼:(嘲讽地笑笑) 我没记错的话,咱们有十三个孩子。分剩下的七个鸡蛋吗?
法比还要进一步劝老人,老人已经把门关上了。
教堂/厨房外面 日/外
从钟楼上飞起两三张玻璃糖纸,无忧无虑地飞在天空里。
站在廊檐下的书娟两手架起取景框,跟踪着飞舞的糖纸。
女学生们纷纷从厨房出来,站在廊檐下,看着天空中的晶莹剔透的袖珍风筝。
教堂/厨房内 日/内
法比用一把大勺子把一盆鸡蛋羹舀到一个个碗和盘子里。一轮分完,他又给每个盘子或碗增加一小块。
他把英格曼拒绝吃的鸡蛋也拿出来,敲碎蛋壳,仔细剥开,放进一个空盘子,用小刀将它切成若干份。
女学生们涌进门,兴奋地看着桌上的一盘盘蛋羹。
法比一边分配一边念叨:今天我们提前过年!幸亏书娟的爸爸,用他们家祖传的古董换了这些鸡蛋。等以后你们又过上太平日子了,肯定会想念今天的鸡蛋,你们会想,怎么再也吃不到民国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四号那天在玛德伦教堂吃的鸡蛋了呢?那鸡蛋怎么那么好吃呢?为了让你们每一个人将来都想念我做的鸡蛋羹,想念书娟父亲用古董换的鸡蛋,今天人人有份,人人平等。来来来,每人一份,孟先生做东我请客。
女学生们纷纷拿起盘子或碗,又从一个盆里拿起馒头。
教堂/地窖 日/内
玉墨看见馋猫似的喃呢,上去拉了她一把:你别丢我们姐妹的脸!人家孩子的父亲拿来一点鸡蛋,你伸头探脑干什么?
喃呢:没办法,味道好香……
春池:玉墨姐,你让她去吧,说不定人家开恩,赏她一口。
玉箫:喃呢别的毛病也没有,就是馋一点儿,懒一点儿,笨一点儿,再加上丑一点儿。
女人们笑起来。
教堂/厨房 日/内
女学生丁:法比多分了一份。
徐小愚:多分了两份,我才不吃汉奸送来的鸡蛋呢!
书娟愤恨地看她一眼。
徐小愚:你们就吃吧。汉奸还不知道帮了日本人做了多缺德的事,日本人才准许他把鸡蛋送来。
书娟蹿过去,眨眼间就跟徐小愚撕扯成一团了。
法比和女学生们都上去拉架。
法比:我发现你们越来越野蛮了!就是受了那些女人的影响!
书娟给拉开又冲上去,再拉开,再往上冲。
喃呢悄悄地上来,看见那两碗多出来的蛋羹,用勺子飞快扫进嘴里。她又看见铜盆里沾了些蛋羹,边用大勺子刮起来。她刮盆子的声音尖利刺耳,一下子就把女学生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喃呢刮得专注用心,把刮下的残羹倒进一个空碗。
女学生丁:(推她一把) 你在干什么?
喃呢:不干什么,刮下来吃啊。
女学生丁: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喃呢:你脸皮才厚——比鞋底厚,比城墙厚,比紫金山厚。
女学生丁:你再说一句!
喃呢:再说?听我说书还打票呢。
刘安娜:哎,刚才放在这里的两碗蛋羹呢?
徐小愚:我反正没有吃!
女学生丁:肯定给这个厚脸皮的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