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3/3页)

“那驿丞说大雪压塌了屋子,可我去看过,那些屋子分明就是被人为破坏的。”

胡离暗骂一声,“蠢货。”然后又道:“时间太急了,能把那些屋子都弄塌就不错了。不过你发现的太晚了,你们已经进了驿站,还想翻身吗?”

陆不言的面色极其沉静,他摩挲着指尖,眉眼中带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叹息之色,“你觉得这一路上,为什么没有看到在暗桩里的锦衣卫?”

胡离双眸一暗,下意识转头向下看。

楼下的房门被人推开,躲在下等房内的,那些胡离安排好的人都被锦衣卫用刀架着脖子推了出来。

“你们失败了。”陆不言下了最终言论。

胡离盯着陆不言,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他抬眸看向头顶明晃晃的红纱笼灯,看着那灯笼内细腻飘散出的白色烟雾,顺着灯笼上面的缝隙消弭于空气之中。

“陆不言,你该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陆不言面色大变,猛地抬头往上看。

红纱笼灯内的白雾越来越重,像晨间雾起,味道却不如晨露那么好闻,甚至还带着一股古怪的香气。

陆不言霍然起身,一手拔剑,一手掩住口鼻。

胡离慢悠悠道;“来不及的,从你们进驿站后就开始烧了。”

楼下,那些持剑的锦衣卫们纷纷踉跄倒地,局面顺势反转。

陆不言身形一个踉跄,手里的绣春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极端的沉默之中,驿站的门被人打开,一辆马车缓慢停下。

驾马之人跃下马车,跪于地上。

马车帘子被一只手揭开,孙氏梳着妇人髻,披一件青灰色斗篷,踩着那马夫,慢条斯理下了马车。

孙氏捧着手里的铜制小手炉进入驿站,径直上楼。她虽已四十出头,不再年轻,但岁月不败美人,这些年的经历沉淀在她身上,朱颜已逝,气质却深,眼尾周围的细纹都带上了难掩的凌厉之色。

“主人,我来晚了。”孙氏微微垂首,她身后的人立刻上前替胡离松绑。

胡离浑身一轻快,他站起来,接过孙氏递过来的小手炉捂了捂手,伸了一个懒腰,“不晚,正好。”

孙氏视线下移,落到陆不言身上,“主人,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胡离笑眯眯道:“除了湄儿和江儿,都杀了吧。”

“是。”孙氏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朝身后的人一挥手。

那人举起手里的刀,眼看着就要朝陆不言砍过去,胡离突然道:“等我走了再动手,这么血腥的事不适合小娘子看,怎么这么不懂事。”胡离责怪地看那举刀之人一眼。

那人立刻垂眸敛息。

胡离推开门,将倒在门后的苏水湄抱出来。

苏水湄方才听到异样,正准备推门出去,却不想浑身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是你干的?”苏水湄试图挣扎,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

“嗯,是我干的。”胡离诚恳的承认了,并温柔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跟江儿的。”

苏水湄转头,看到跟在胡离身边的孙氏,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局,从孙氏出现,用苏水江威胁她开始。

孙氏要的根本就不是陆不言一个人的命,她要的是全部人的性命!而胡离也不是真心帮她解救苏水江的,他只是在利用她。

“那你也料到,我会挟持你?”苏水湄看着胡离的神色越来越冷。

胡离叹息一声,“对。”

苏水湄彻底失望。

若是先前,她对胡离尚存一分以前的情意在,可现在,这份情意就在胡离这一声“对”中,消失殆尽。

她的蒙哥哥,已经不在了。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要毁国灭家,自私自利的叛贼,她再也不能存任何旧情之心了。

胡离抱着苏水湄从陆不言身边走过。

小娘子伏在门边时,听到了陆不言跟胡离的谈话声。

她不知道,陆不言竟为了她自己而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苏水湄闭上眼,有泪从眼角滑落,她轻轻地道:“对不起。”

因为药力,而瘫软靠在墙边的男人浑身一僵,他艰难地挪动着手,指尖触到一点绣春刀的把柄。

如此细微的动作,却没逃过胡离的眼睛。

胡离动作一顿,往后退一步,一只脚正好踩在陆不言的手上,而陆不言那只手正覆在绣春刀柄上。

胡离脸上带笑,脚下使劲一碾压,“真是不能小看你啊,我的陆大人。”

陆不言的手背上还带着刚才打断栏杆时粘上的细碎木屑。

随着胡离的动作,那些尖锐的木屑扎入他的肌肤,浸入筋骨之中。可最可怕的不是这些木屑,而是胡离刁钻古怪的力道,他仿佛要将陆不言的手骨踩碎一般,丝毫没有留力。

男人闷哼一声,冷汗涔涔。

胡离叹息一声,“虽然我知道你就要死了,但你武功很强,我还是想要废了你这只手。”

胡离话罢,轻轻弯腰,将苏水湄放到地上,然后一把抽出陆不言手下的绣春刀,动作流畅,丝毫没有停顿地“噗嗤”一声,扎入了他的手掌内。

绣春刀锋而利,就算断骨也是瞬时便可。

陆不言额头遍布冷汗,喉咙剧烈抖动,发出困兽一般的闷哼声。

胡离勾唇,用绣春刀在陆不言的手掌内搅弄了一会儿,见这手血肉模糊,再无下刀之地,这才,拔出,来,又挑断了他的手筋,最后将绣春刀扔在地上。

鲜血飞溅,刀锋嗡鸣,仿佛在哀切哭泣。

“啊……”苏水湄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努力想朝陆不言爬过去,却因为浑身乏力,所以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甚至于连流泪的力气都被掏干了。

驿站的门大开着,外头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风雪。

寒风卷着雪,从大门涌入,苏水湄的眼睛被泪水和风雪遮蔽,她使劲最后一点力气,咬破了舌尖,然后嘶哑着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言郎……”

她的声音就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媪,浸着无助的悲伤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