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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尖锐的枪声把三人惊得目瞪口呆,那枪声像放鞭炮似的,让原本宁静的丛林突然之间变得热闹起来。戚小宝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表情复杂地说:“没错,枪声是从黑虎山寨方向传来的,看来已经打起来啦。”

张六佬走到门口,听见枪声一阵一阵地响,子弹就像打在自己身上。他还真没见过那种场面,心中还隐隐有些激动,忍不住说:“小兄弟,那边山头打得很热闹啊,田金标已经跟黑虎干上了,如果真是这样,咱们报仇的机会不是来了?”

戚小宝把枪一提,毫不犹豫地说:“大哥,你们等我,我去看看。”

“等等,刚才不已经说好咱们一块儿干吗?”张六佬拦住他。戚小宝却脸色冷峻地说:“不用你帮,只要有机会,一枪就够了。”

张六佬猜得没错,田金标跟黑虎果然开战了。自从田金标被黑虎从大崖山上赶走之后,时刻都想着要杀了黑虎,夺回大崖山。但无奈黑虎人多势众,田金标无法与之正面抗衡,只得一直按兵不动,以待时机合适再动手。

当黑虎抢了泰和合,而且绑架了卢次伦女儿的消息一阵风似的传到了田金标耳中时,田金标当即大悦。因为他知道卢次伦,也了解卢次伦的势力,相信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于是便派人暗中盯着大崖山上的动静,想来个坐山观虎斗,然后得渔翁之利。果不其然,当他知道陈十三带人跟黑虎开火后,心里便乐开了花,然后带着手下弟兄趁着夜色往大崖山摸去,却没想因昨夜雨大,半路上被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拦住了去路。当他们想尽办法绕过河流后,天已经快要亮了。田金标明白此时已经错过了最好时机,但他仍不死心,继续向大崖山行进,没想到刚接近黑虎的山寨就被发现,结果战斗一触即发,双方立马就开起火来。

一开始黑虎还以为是卢次伦的人又杀了回来,当他让人喊话时才知道是死对头田金标回来报仇,顿时火冒三丈,后悔上次没赶尽杀绝。

田金标这次是带着必胜的决心杀回来的。自从被黑虎这个外来者赶走并占领山寨后,他经常被道上的朋友取笑,所以肚子里始终窝着一腔无名怒火,无处发泄。加上政府对山匪打压得厉害,靠抢劫为生这碗饭也越来越难吃,一些兄弟干脆逃离了山寨,这让他更加窝火。

“兄弟们,杀了黑虎,抢回山寨,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田金标叫嚣着,挥舞着手枪给手下兄弟们打气。

黑虎也大喊道:“今儿谁要是给我杀了姓田的,大哥我打赏一百大洋。”

有人为了名,有人为了利,有人为了名利双收,都可以拿命来博。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双方人马被如此一鼓动,纷纷使出了浑身气力,想要博个头彩,却没想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横七竖八的尸首倒了一地,枪声却没停息。戚小宝在山道上健步如飞,很快就到了山寨外,看见双方打得火热,干脆瞄准一棵树,三下两下便爬到树上看起热闹来。

黑虎到底人强马壮,虽然遭到偷袭,但在奋力还击之下仍然占了上风,最后把田金标的人逼得后退了数丈之远。他怎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仍然率众兄弟穷追不舍,逼得田金标几乎快要走投无路,只能蜷缩在一堆乱石后面朝天放冷枪。

“姓田的,黑爷没来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这次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来,不过只要你放下家伙,我可以放过你的兄弟。”黑虎这话说得够明白了,今儿无论如何就是要杀了田金标。田金标在刚才的交火中,手臂被子弹擦伤,此时忍着痛大喊道:“有本事就来杀了爷爷,爷爷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娘生的。”

戚小宝手中的枪口已经瞄准了黑虎的脑袋,此时只要他扣动扳机,子弹就会破膛而出。可此时他突然想起父亲惨死的景象,手指不禁颤抖起来。

“那就别怪虎爷我不客气了。”黑虎像老虎一样咆哮道,“兄弟们,今儿我要让大崖山血流成河。给我杀,一个不留!”

田金标靠在石堆后,紧咬着牙关,冲手下喊道:“兄弟们,我对不起大家了,如果有来生,咱还做兄弟。”他说完就要站起来,却被身边的俩手下给压了下去。就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叫声,紧接着传来崔二奎的声音:“大当家过方了,快撤呀。”——“过方”在土匪的黑话中就是死了的意思。

田金标又惊又喜,虽然不确定黑虎是否真的已死,但顿时精神大振,振臂高呼道:“老天有眼啊,兄弟们,黑虎死了,给我把山寨抢回来。”

戚小宝这一枪正中黑虎眉心,看到黑虎轰然倒地,献血喷射而出时,他的眼泪也哗哗地流了下来。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爹,您安息吧,孩儿终于杀了匪人,给您报了大仇。”回想起寻仇的这段日子,整个人始终被一种巨大的仇恨压抑着,一个人在丛林里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他又长叹了一声。

崔二奎和众土匪得知黑虎已死,加上几十号人马已所剩无几,当即无心恋战,纷纷作鸟兽散。

这下轮到田金标反客为主,他一顿穷追猛打,崔二奎和残余土匪慌不择路,抱头鼠窜,一路上又丢下数具尸首。崔二奎大幸,捡了条性命,带着几个残兵逃之夭夭。

田金标满脸狞笑地站在黑虎面前,看着那张已经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的脸,心里无比得意,仰天大笑道:“黑虎啊黑虎,爷爷早就说过,总有一天会杀回来取你狗命,你做梦都没想到会被乱枪打死吧,实乃是苍天有眼。”

“大哥,崔二奎那小子跑了。”手下回来汇报。田金标冷笑道:“随他去吧,黑虎一死,一只小蚂蚱还能翻什么大浪?”

刚才那一幕都被躲在暗处的张六佬和卢玉莲看见。二人屏住呼吸,不敢吱声,卢玉莲却不小心踩在石头上滑倒,险些滚下身后的小坎。张六佬忙抓住她的手,可刚把她拉回来,他俩已被田金标的人给围了起来。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张六佬倒吸了一口凉气,卢玉莲也被吓得花容失色。

“什么人?”有人怒喝道。张六佬举着双手讪笑道:“别、别,大哥,咱们是好人,恰好路过、路过的。”

田金标晃悠着枪,阴沉着脸,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好像要把他俩给吃了似的。卢玉莲被盯得极不自在,浑身上下不舒服,内心更是忐忑不安。

“大、大当家,我们可什么都没看到,也从没到过这儿……”张六佬企图说服田金标放了他们,田金标却冷笑道:“这深山老林的,除了打家劫舍的胡子,就是到处乱窜的野兽,哪有好人?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老天不仅除掉了黑虎这个大敌,还主动把两个肉票送上门来,一个还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实在是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