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第2/2页)

次日辰时,王子善便带着少数亲兵,在简师元的引领下,亲临了地宫现场。为了不使王子善生疑,简师元一个随从也没带。他想反正一下地宫,就是他的天下了。

那所谓的地宫确实是有,那是前些日子简师元在野外组织练兵时偶然发现的。但内中仅建有几间普通穴室,看样子也就是当年某个庄主为躲避兵乱,而修造的一个地下避难所。至于其结构庞大四通八达极利于屯兵运兵云云,都是他编造的。这一点,只要进了穴室,马上能看明白。但彼时王子善已成瓮中之鳖,他看明白了又能如何?

以下的情形一如简师元的设计。王子善及其扈从刚刚踏入地宫正室,即被隐藏其间的伏兵全数缴械。与此同时,留在地面上警戒的几名王子善亲兵,亦被预伏于此的范光宪带人一举拿下。整个行动过程,瞬时便告完结。

简范二人在地下地上同发一叹,早知事情如此简单,何须枉费那许多周折。然而他们却不承想,本应至此告一段落的这出戏,竟并未如期谢幕收场。而下面的异峰突起,才是它真正的高潮——

就在简范二人正要欣然会师之际,突然又从四周的断壁残垣林木灌丛中冒出了数百名伏兵。当先的两名青年将领,正是王子善的心腹部将周虎旺与钟离秀。

原来,王子善约简师元前去勘察地宫,看似无所防备,实则另含机谋。在前几日的临风寨会谈中,宗泽单独与王子善密谈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提醒王子善务必提防内奸,并尽早予以清除。鉴于摆在眼前的事实教训,王子善十分重视这个提醒。之后,他即与周虎旺、钟离秀做了商议。

当时周虎旺就谈到了他对简范二人的怀疑。其实周虎旺早就感觉范光宪行为鬼祟,后来又觉得简师元与其之关系有不正常处,曾暗中派人摸查,已约略了解到范光宪与老佛崖有勾连,只是还没抓到证据。另外,从谈判桌上的表现来看,他认为简师元用心何在,也颇为可疑。他本想待查出眉目后再禀报,但见王子善提到这话,便将这些疑团端了出来。

钟离秀说寨中存在内奸是肯定的,但不可凭空猜疑捕风捉影,以免搞得人心惶惶。不赞成与官府合作者,也未必一定就是内奸。以目下情况看,内奸当会另有动作,甚至有可能直接动手铤而走险。因之,她建议采取内紧外松之策,诱其自动显形。

于是,王子善接纳二人之策,表面佯作粗疏之状,实则处处留了心眼。简师元向他禀报发现大型地宫,请他亲往勘察之事,若在以前,他不会往旁处去想,但因心里存了狐疑,不由得他不暗留了一手。不期这一手还真留对了,正好将自以为得计的简师元范光宪来了个一勺烩。

一举拿下简范二人后,王子善让周虎旺钟离秀就在地宫里对二人分头进行了审讯。

铁证如山,无从抵赖。片时不到,二人便将其所犯及所知之事全招了。

王子善取得供词,愤怒之余,深感兹事体大,不敢擅处,就命将人犯暂囚于地宫,遣周虎旺飞马进城,将案情面禀了宗泽。

宗泽得报,认为可以顺水推舟将计就计,遂命宗颖作为特使,携其手书一封,随周虎旺驰返临风寨,向王子善面授了机宜。

于是王子善乃依计亲自出面,向简范二人出示了宗泽的手书,告诉他们,眼前有两条道路任选。一条是立功赎罪、配合平叛。如发挥作用显著,可将二人现罪前罪均一笔勾销。另一条是顽固不化、拒不悔过。其下场是解往城里凌迟千刀,然后悬首开封府前示众七日。

简范二人都不是什么硬骨头,宁死不屈杀身成仁之类的壮举,在他们身上是发生不了的。到了这步田地,唯以保命为上。所以一听尚有活命可能,他们自然是任何条件都可答应。

因此二人旋即便被放出,仍以头领身份,各回各部。从表面上看,他们还是行动自由一切如故,然而二人身边的亲兵,却皆被换成了另外一班人。而参与反叛行动的那批喽啰,则被秘密转移他处关押。

为了掩饰这个变化,遵照宗泽指示,王子善故意让周虎旺等若干头领以规范建制为名,将所属部伍也做了一番调整。义军各部的建制本是五花八门杂乱无章,调整一下属于正常现象。而这一动作传到曾邦才那里,正可令其理解为乃是简范二人蓄意策动的篡权举措。

另外,出于迷惑对手的需要,此后王子善不再公开露面。并且,为防临风寨中还有天正会的眼线,这一系列的布局,均严格控制了知情范围。

数日后,曾邦才收到了范光宪传出的密信,其信的大意是,“王已顺利密擒,余者待伺机解决。一切进展正常,绝不耽误起事”。由于他已从其他渠道探知王子善近日突然“卧病谢客”,且压根没想到简范二人会同时落网反水,因而对该信的真实性毫未生疑。

当然,他并没奢望简范二人当真能全面操控王子善麾下的数十万大军。他知道,即便是拿下了王子善,那也不是仅凭他们两个人的能力和声望可以做得到的。全面收复王部是将来的事。根据草庐翁的要求,目前来说,只要在起事时能牵制王部不起反作用便足矣。现在看来,他觉得,做到这一点,应当是不成问题了。

此外,由他负责联络的其他几路杆子,亦大都表示愿意抓住时机,共图大业。尤其是兵力强悍的城西强梁尚文炳,反意最为坚决。

综合这些情况,他信心十足地向草庐翁通报了八个字:万事俱备,只候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