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开战决策的秘密:最后的御前会议(第2/6页)

那就是:主动走出使馆区,好接应被堵在城外的西摩尔大军顺利进入使馆区——合兵!

这种行动从6月12日开始,本来是“使馆卫队”的行动,军人出身的克林德也在其中掺和了一把,于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克林德绑架少年事件”吸引过去了,这种活动在15日达到了高潮(相应的,拳民进入了内城和骚乱升级),最终成了使馆区洋人全员参与,洋人取名为“猎取拳民行动”。

当然,“使馆卫队”是不会主动去向朝廷的军队开火的,一旦开火那就意味着国与国之间的交战,既是军事问题,也是政治问题,那就涉及宣战、开战的理由等,而“使馆卫队”恰恰找不到开战的理由。6月12日,内城还只有少量拳民,使馆区绝对安全,“使馆卫队”不能去攻击朝廷的军队,却可以打夹在中间的一个组织——义和拳。

所以,在我看来,从6月12日起,进入北京的第一批八国联军——“使馆卫队”就已经开始了军事行动。一次由正规军主导的、不太引人注意的军事行动,后来的中西方历史研究者在研究1900年之战起点时,很少会注意到这个隐蔽的行动而只是把它当作了“骚乱”。而在我看来,6月12日,由洋人首先“开衅”,1900年之战已经打响!

巧合的是,在第二天(6月13日),慈禧就命令裕禄可以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动武,然后多道谕旨叮嘱裕禄“不要怕”。慈禧命令的是裕禄在天津的行动,去阻截开向北京的后续军队,而她这里后院已经起火了,却迟迟不见她行动,拳民和无辜百姓之死也让她无动于衷,原来,不是裕禄“怕”,而是她自己“怕”。

6月16日,慈禧终于行动了,荣禄亲率武卫军中军将使馆区围得严严实实,既在表面上“切实保护了使馆”,使得朝廷继续履行“张杜约定”,而“保护”的同时,不许里面的人们走出使馆区,这也是隔离。使馆区所有洋人参与的、使得局势进一步恶化的“猎取拳民行动”被遏止了,“使馆卫队”合兵的企图落空了。

然后,就要重点去对付来京的西摩尔大军和裕禄刚刚报告的“续去之兵”了。

在慈禧的命令下,总理衙门大臣许景澄、那桐即刻出城。这两位是“亲洋派”,不是有过“留洋”经历,就是跟洋人的关系比较好,他们的任务就是沿着津芦铁路线往天津方向搜索西摩尔等军,如果相遇,则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只身拦截,以苦口婆心劝退达到“求和”(这一招历史上经常用),如“求和”不成,就只有让在马家堡火车站的董福祥军排成人墙阻截。如果还不行,那就没有办法了,“派许景澄、那桐前往马家堡以南,阻止洋兵入城;如不听命,则立调董军拦阻,再不服阻,则决战。”(袁昶:《乱中日记残稿》)

问题是:还是没有解决敌强我弱的问题,决战,怎么决?真的去依靠那些从义和拳中挑选出来的“精壮拳民”?

这个办法,慈禧现在是不会说出来的。

许景澄、那桐出城和荣禄率中军围住使馆区,正是慈禧的一套“组合拳”,如果西摩尔等军执意不退,那也就没有办法了,就是洋人首先“开衅”,慈禧也就只好去打牌了——人质牌。

到了那时候,公使以及他们的家眷不就是很好的人质么?“保护”的意思是“隔离”,而“隔离”的意思,也可以是“挟持”——挟公使以令退兵!

在慈禧的眼里,这些在自己眼皮底下软硬不吃的公使,一直是作为一种可能的人质而存在的,特别是从荣禄率军围住使馆区的这一天起,他们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他们在慈禧这里的定位很清晰——人质。

事实上他们本来也不是纯粹的公使,一批批的八国联军就是他们一封封电报叫来的。作为外交的公使,为何有权力调动本国大军?八国军方将领又为何能服从他们的直接调遣?一切的秘密有待揭开,而慈禧的这种“人质”定位,将决定公使们在北京的最后命运。

如果裕禄同志足够聪明的话,他应该是能够看得懂慈禧旨意中“使馆已认真保护,明降谕旨矣”的另外一层意思的:叫你在万不得已的时刻动武,不仅是没有违反不得“衅自我开”的铁律,我将来不会追究你,不会拿你当替罪羊,更重要的是,你更不用顾虑北京这边。中军已“认真保护”使馆区的意思也就是已经“控制住”了使馆,到了更紧急的时候还能给你“人质”上的帮助,你怕什么?大胆地干吧!在天津为北京设一道安全的屏障!

看来,自1860年以来,如何解决“怯战”问题,是每次战前的核心问题。

慈禧的布局已经完成了,从慈禧的角度来看,不能不说是完美,而慈禧不知道的是,她的布局要能变成现实,必须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许景澄和那桐能够出城。

大敌当前,两派仍在为利益而争斗

6月16日,内城已经涌满了拳民,看来慈禧派出去的那些巡街王爷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拳民们来到了前门大栅栏——这里是内城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

拳民们来到这里,自然是此处“洋店”很多,正待点火。

他们准备烧掉一家西药房,招牌名:老德记。周围有围观群众若干,邻家的店铺准备去找水桶、脸盆救火,避免被大火波及,而拳民告诉他们:你们不用怕,我们的法术可以让这火只烧洋人的东西!

悲剧发生了。大火迅速蔓延,先是延烧至广德楼茶园,然后是旁边的钱庄、当铺、饭店、酒楼、茶馆、澡堂、妓院和民房等,包括著名绸布品牌“瑞蚨祥”店面、著名中药品牌“同仁堂”店面、著名布鞋品牌“内联升”店面,尽数被毁;大栅栏以东的珠宝市,是京城专门熔铸元宝和银锭的炉房汇集地,20多家炉房毁于一旦(“焚正阳门外四千余家,其地皆富商所萃聚,京师二百数十年菁华扫地尽矣,毁及城阙,火三日不息。”)。

炉房停业了,钱庄周转就不方便了,第二天(6月17日)京城四家最大的钱庄“四恒”(恒利、恒和、恒兴、恒源)不得不同时歇业,而钱庄歇业,又会严重影响社会稳定,刚刚成为署顺天府尹的陈夔龙被慈禧紧急召进宫商讨办法。

慈禧对他说:“我本来是要让步军统领衙门来办理这事儿的,不想他们推脱这是顺天府的事儿,你看咋办?”(“我命步军统领崇礼设法维持,他与四恒颇有往来,又系地面衙门,容易为力,讵彼只有叩头,诿为顺天府之事。”)

陈夔龙的办法是:“四恒并不是没有钱,只不过为炉房所累,银根见紧,官家可先借银给他们,从速开市,免得穷民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