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英裔美国人的起源以及其对他们的未来的重要性[1]

为了理解民族的社会状态和法律制度,了解民族起源是有必要的。——美洲是唯一能够分辨一个伟大民族的起源的地区。——所有移居于英属美洲的人具备怎样的相似之处。——他们具有哪些不同之处。——关于定居于新大陆海岸的所有欧洲人的评论。——弗吉尼亚的殖民化。——新英格兰的殖民化。——新英格兰的首批居住者的本性。——他们抵达新英格兰。——他们最初制定的法律。——社会契约。——源自摩西法律的刑法典。——宗教狂热。——共和精神。——宗教精神与自由精神的紧密结合。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最初的时光是在童年的趣事和消遣中度过的。他逐渐长大;开始进入成年;最后,世界的大门对他敞开;他开始接触其他成年人。在那时,你通过研究第一次发现他在成年期形成的恶习和美德得到进一步发展。[2]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3]

应当追溯到开始之时;审视仍在母亲的臂弯中的婴儿;观察外部世界在他那尚不明亮的心智之镜上反射出的影像;注视他的双眼最初捕捉到的事物;聆听那些最初将他那沉睡的思考能力唤醒的话语;最后,观察他不得不经受的第一次斗争。只有这样,你才能够认识那些将主宰他的一生的偏见、习惯、激情的来源。可以这么说,襁褓之中的婴儿是完整的人。

民族与此有一定相似之处。人们总是能感觉到他们的起源对其产生的影响。伴随其诞生的环境有助于他们的发展,并影响着他们以后的一切。

如果我们有可能弄清楚社会元素并审视它们的历史的最初遗存,那么我可以肯定,我们能够发现偏见、习惯、主导情感,以及最终构成民族性格的所有元素的主要原因。[毫无疑问,我们不仅仅能够发现一个历史之谜的答案。]这样,我们能够找到风俗似乎与现今的主流习俗相矛盾的解释;找到似乎与公认原则相对立的法律的解释;找到社会中随处可见的不连贯的见解的解释,这些见解就像是断链的碎片,它们往往悬挂在旧建筑物的拱顶上,但不再能够支撑任何东西。这就解释了某些民族的命运似乎被一股未知力量推向了一个连他们都不知晓的结局。但迄今为止,事实缺乏这样的研究。只有当民族走向衰败的时候,他们才会产生分析性思维,当他们最终回想到他们的诞生的时候,时光已经使它笼罩在薄雾之中;无知、傲慢利用无稽之谈包围它,从而掩盖了真相。

[据说在人类死后,遗体会挥发。这些相互分离的人体分子能够被其他生物接纳。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被看作是同一物种的许多已故个体的集合。在历史上,民族的形成也产生了类似的现象。此外,自从不同的人种开始替代彼此并相互融合,旧世界的民族不再是组成现今残存的古老国度的民族。的确,在已经不复存在的民族曾占据的地方,我们发现新的民族正在崛起,他们借用了前人的某些特质。他们借用了这个民族的语言能力;借用了那个民族的法律制度;借用了另一个民族的道德观念;借用了下一个民族的某些思想和偏见。尽管这些元素已经存在,但它们的组合是全新的。这些社会碎片在地球上随意移动,现在没人能够根据它们重塑最初的民族类型,或者说,没人能够解释时间如何将最初的民族类型与奇怪的元素相结合从而使其发生改变。在这样的迷宫之中,科学只能带来不完整的结论和模糊的假设。]

美国是唯一可以使我们目睹社会的自然、平稳发展的国家,在那里,我们有可能认清各州的起源对各州的未来产生的影响。[4]

当欧洲各个民族登上新大陆的海岸时,他们的民族性特征已经完全确定,每一个民族都有独特的面貌。而且,因为他们已经达到了可以进行自我研究的文明程度,他们能够给我们留下关于他们的观点、习俗和法律的忠实记录。我们对于15世纪的人们的了解就像对我们自己了解得那样清楚。因此,美国让我们有机会了解早期的无知和野蛮所掩盖的一切。

如此靠近美国社会的创始时代,使我们能够详细了解它的元素,尽管我们还不能判断这些因素的发展结果,但是我们这一代人似乎注定比祖先将世事看得更加清楚。上帝赋予我们一盏祖先们缺少的灯,这盏灯将驱逐过去的阴暗,让我们能够分辨决定民族命运的根本原因。

当你认真研究美国历史、仔细审视美国的政治状态和社会状态之后,你会坚信这个事实:无论是哪一种见解、哪一种习惯、哪一项法律,都不难在国家的起源中找到相应解释。因此,阅读此书的人将在本章中找到后文必须遵循的出发点以及全书的关键要素。[5]

在不同时期移居于现今的美联邦领土的移民,彼此之间在很多方面都有所不同;他们的目标也不尽相同,他们根据各种原则控制自己。

然而,这些人拥有共同特点,他们发现彼此有类似的遭遇。

语言也许是将人们团结在一起的最强大的、最持久的纽带。所有移民说同一种语言,他们都是同一个民族的子孙。他们出生于数个世纪以来一直因教派之争而动乱不断的国家,在那里,各个派系轮流将自身置于法律保护之下。他们的政治教育塑造于这种粗暴的教派斗争之中,你会发现他们比大多数欧洲人民更了解权利概念、真正的自由原则。在移民初期,城镇自治是传播自由制度的种子,其已深深地扎根于英国人的习惯之中;正是由于它,人民主权原则的教义甚至被引入都铎式君主政体内部。

当时,人们处于令基督教世界产生动乱的宗教争吵之中。英国带着一种狂暴的情绪投身于这个全新的历程。英国居民的个性本来是严肃而谨慎的,现在却变得严厉而喜好争论。这些智力角逐大大提高了人们的教育修养,并使头脑接受了进一步的锻炼。当人们争论宗教的时候,道德观念变得更加纯粹。英国民族的所有一般性特征大都出现在那些前往海洋彼岸寻找新的未来的子孙后代身上。

另外,我们将在以后再次谈论的一个特征,不仅适合英国人,而且适合法国人、西班牙人,以及陆续前往新大陆海岸定居的所有欧洲人。所有全新的欧洲殖民地,即使未能发展完全的民主,至少也保存了完全民主的萌芽。两个原因造成了这一结果。[这些移民不像欧洲旧社会中的人民那样,在他们之间没有征服者,也没有被视为征服者的人。]大体上可以这么说,当移民者离开祖国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优越于对方的感觉。幸福和有权有势的人几乎不会选择四处流亡,对于这些移民来说,贫穷和不幸才是平等的最佳保障。然而,也有一些大领主因为政治纠纷或宗教争执而被驱逐到美洲。他们在那里建立了一些关于阶级地位的法律,但人们很快就意识到美洲大陆绝对与领土贵族阶级格格不入。要开垦这片难以开垦的土地,只能依靠所有者本身的不懈努力和不断关注。人们发现,这些土地的出产量无法使地主和租客同时致富。因此,这些土地被自然地划分成小块的地产,由所有人自行耕作。[6]现在,贵族紧紧依附着土地,贵族只有依靠土地才能生存。这里既没有建立贵族阶级的特权,也没有贵族阶级赖以存在的身份制度,贵族阶级产生于代代相传的土地所有权。一个民族可能既有大量的富人又有很多穷人;但这些财富并非来源于土地,而是来源于该民族本身的贫富不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不存在阶级。[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