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6页)

吴少霖心想廖衡的算盘真精,但算得不错,只好答说:“是的。不过——。”

“你不必解释,我的话还没有完。”廖衡作个手势拦他的话,“我说过,再多也是你的本事,一成四不算多。问题是从我们这面分出去,比较难办,只有我来顶名。现在,出席费是多少?”

“投票那天的出席费,已经有决议了,每位二百元。”

“好末,十三个人就是两千六?”

“是的。”

“现在再算旅费,除我以外,还有十二位要领,每位四百,一共四千八。”

廖衡问道:“四千八加两千六是多少?”

“七千四。”

“你的目标是一万四,对不对?”

“对。”

“好,问题容易解决。出席费、旅费归你去领;此外你跟‘筹备处’去说,我要先领一笔交际费,选好了,我打条子给你,请你代领,这不就行了吗?”

廖衡打的是如意算盘,他的票钱加倍以外,还要领交际费;这一点未必能如愿。

吴少霖发觉自己这面,可靠的只有七千四百元,比九二扣略好而已。但是,对方所得,却因廖衡花说柳说地,由“乞巧数”变成“中秋数”了!”

“怎么样?”廖衡问说:“老弟台对我这个办法,是否满意?”

不满意也只好认了,“很好!是平老的照应。”吴少霖委委屈屈地说。

廖衡自己也觉得算盘太精明了一些,因而伸一个指头,说道:“交际费我要一万。要到了,都是你的。”

这使得吴少霖心里舒服得多,随即问道:“平老能不能打个条子,或者写封信甚么的?”

“写信不必了,我打张条子吧!”

于是吴少霖跟凯萨琳要来一张厚洋纸信笺:取出杨仲海从上海带来送他的“康克今”金笔,拔掉笔帽,送到廖衡手里。

廖衡毫不思索地一挥而就,写的是:“兹由吴少霖先生交来交际费大洋一万元正。”下面具名“平园”,表明他是国会议员中,一个小团体的领导人。

当他在写收条时,吴少霖在心里盘算,觉得此公虽精明,但很上路,是缓急可待,值得交结的人。所以等收条到手,看了一下说:

“领到了,我替花君老二送三千元过去,作为平老送她的花粉费,你老看如何?”

“不,不!”廖衡向柜台看了一眼,“送老二不如送她。”

“遵命。”吴少霖索性再说一句漂亮话:。“不管领得到、领不到,我都会送她花粉费,让她感恩图报。”

“喔,”廖衡兴味盎然地:“怎么个图报法?”

“那还用说?自然是投怀送抱,任凭平老胡帝胡天。”

“好个胡帝胡天?”廖衡大笑,笑完了低声说道:“我真要来领略‘酒家胡’的风味。明天行不行?”

原是开开玩笑,不道他居然很认真;看起来廖衡是个色中饿鬼,吃在碗里,看在锅里,未免太贪。照此看来,说他如何迷恋花君老二,亦恐未必。

转念到此,灵机一动,决定留着凯萨琳,作为将来花君老二跟他闹翻的藉口。这样,就不能让他轻易上手了。

“平老,”吴少霖说:“这些帝俄贵族,总忘不了自己过去的身分,所以初上来有些臭摆谱的味道,得要慢慢儿来。而且,平老初到,雨露所施,自然花君老二先沾恩溉,你说是不是呢?”

“甚么‘雨露’、‘恩溉’?”

廖衡笑道:“你老弟简直把我当做袁世凯了。”

吴少霖笑一笑,放低了声音说:“平老且先养精蓄锐,骑洋马得很费一番气力呢!”

“这倒是实话。”廖衡也是低声问说:“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宫方’的药来?”

“有,有!今天晚上我可以弄来。”

“今天晚上倒不必了。”廖衡停了一下说:“实不相瞒,老二那匹小川马,我刚才已经把她降服了。”

“好!”吴少霖说:“等平老骑大洋马的那天,我一定替你预备妥当。”

※※※

第二天依照约定的时间,廖衡在来今雨轩跟王坦见了面。

他本来是想打听打听大选的票价,看王坦能不能替他经手?

如今问题已经由吴少霖解决了,所以见了王坦只是叙旧而已。当然话题离不开大选。

“养怡,”廖衡问说:“有人说曹仲珊想当大总统,你也是劝进的要角之一,有这话没有?”

“我不是要角,我也没有劝进,不过说了老实话而已。”

“喔,我倒听听,你是如何老实?”

据说,有一天王硫芝问王坦,曹锟想当大总统,可当不可当?是当好还是不当好?

王坦作了个“两可两不可”之说,曹锟钱太多用不了,打算买个大总统的尊号自娱,可当;如果想做事,大总统的责任太重,曹锟干不了,不可当。若是为下台养老而当大总统,是最好的办法,可当;如果还不想下台,当过大总统不能再干别的职位,不可当。

“结果呢?”

“其实早有结果了;在我说这话之前,他们已经组织了三个小团体,有两百多张基本票。迟迟未见实行,是因为王孝伯、吴子玉几次跟吴大头谈不拢,后来是我去谈好的。”

“那你不是要角吗?”

“不是,不是!只供奔走而已。因为——。”

原来王坦跟吴景濂很熟,尤其是吴景濂的妻子跟他很投缘,而吴景濂惧内,所以王坦走内线,说服了吴景濂支持曹锟贿选。

“代价呢?”

“这个!”王坦伸出一只屈起了拇指的手。

“四十万?”

“大致是这个数。我去说妥当了,钱由王孝伯去谈;也由他过付。”王坦停了一下问。“老廖,你这趟来作何打算?”

“只是来看看热闹。”廖衡答说:“谈不到打算。”

王坦见廖衡问避不言,就不便深问,说些闲话,又要为廖衡接风。

“改天吧;”廖衡答说。“有个亲戚病得很重,我得去探病”

这是托辞;其实是回六国饭店去拟电稿,约他的“太保”到京。他们有一本自订的密码,翻译电码很费事,直到傍晚,方始竣事。

为了事关重大,怕泄漏机密,廖衡亲自坐洋车到电报局发了电报;复又回到六国饭店,打算睡一觉再作道理。

一进门,便发现吴少霖在大厅上等着。“平老”,他起身迎了上来,递上一份请贴,“津保派诸公,听说平老来了非常高兴,今天晚上熊省长跟边议长,请平老晚饭。”

“喔,屋子里坐。”等进入房间,廖衡又问:“还有些什么人?”

“无非都是各团体的头头。”

廖衡点点头,却不是接受邀请的表示,“我想我表面上以保持超然的立场为妙。”他说:“请你替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