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3页)

陆大可嗤之以鼻:“够了!乔致庸,我知道你读了几天书,一开口就是子日诗云,之乎者也。我不想听这个,我只知道拿我的银子雇伙计赚钱,而不是一股脑地人人顶身股,弄得鸡犬不宁。……看来今天咱是说不到一起了,你们走吧!临走时我再说一句,我陆大可也是晋商的一员,从今以后,只要你不改那条店规,我也抵制你们乔家,不和你们做生意!”玉菡大叫一声:“爹,您……”陆大可怒道:“玉儿,你也跟他走,快走,哼,一棵玉白菜,你就这样和我计较,我打今起不认你们了……”致庸还想说什么,玉菡赌气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这边侯管家急忙送出:“哎呀,姑爷小姐,我送送你们!”

侯管家送完他们回来,陆大可依旧虎着脸不理他。侯管家笑道:“东家,您以后还真打算不让姑爷小姐上门呀?”陆大可黑着脸道:“你,出门给我嚷嚷去,就说为了乔致庸的新店规,我老陆今儿把自个儿闺女女婿轰出去了,从此不让他们上门了!”侯管家看了他一眼,笑道:“东家,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陆大可生气道:“你又明白了什么?”侯管家知道他的脾气,不再多说,哨然退出。陆大可从裤腰里摸出一个小酒壶抿了一口,脸上已没有气愤之色,反而露出微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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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致庸和玉菡从陆家回来得颇早,一大家子统统坐在一起,好容易吃了一顿家常团圆饭。一家人其乐融融,大红灯笼高高照着。致庸吃了一阵,突然有点恍惚起来。一抬头正碰上玉菡含情脉脉的目光,这边曹氏又给他夹了鹌鹑茄子,景泰跑闹着,在那里打翻了一个碗,众人笑着一阵忙乱……致庸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忽然感觉到一种模糊而又伤感的幸福,不知怎的,一瞬间眼泪几乎要流出,心里更是有一种奇特的痛楚。

致庸咬住牙,努力不让那个眼波清媚如水的女子浮现在他的眼前,于是快快地讲起了包头吴商人的笑话,饭桌上笑声一阵高过一阵。致庸却再次恍惚起来,心痛得难以承受。玉菡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又不好问,只得在桌下用手轻柔地捅捅他。致庸一看到她那询问的温柔眼神,心中更是难受。他笑一笑,打起精神,吩咐道:“长栓,快去把包裹里头的皮袄拿进大太太房里去。”

饭后在曹氏房中,致庸故作兴致很高地向曹氏和玉菡展示他给她们买的蒙古皮袍。“嫂子,这是给你的。这可是最上等的蒙古皮袍,只有蒙古王公的福晋和格格才有福气穿,快穿上试试!”曹氏接过皮袍,眉开眼笑,穿上后在镜前转来转去,道:“你们瞧瞧二爷,这么好的东西,你大哥活着的时候,包头不知去了多少回,也没想到给我捎回一件。还是我这个二弟,从小没让我费一番心。”众人都笑起来。玉菡也喜滋滋地穿上自己那件皮袍,妯娌俩在镜前照来照去,互相评判着。致庸瞧着她们伤感地一笑,悄悄地走了出去。

那夜致庸早早便上了床,不等玉菡说话,便装作睡着了。玉菡只当他累了,怜惜地亲了他一下,便也睡下了。致庸好容易等她睡着,轻轻和衣坐起,看着玉菡睡梦中甜美的笑脸,忍不住暗暗责备起自己。第二日一大早,致庸走进书房,拿出鸳鸯玉环耍玩,要拿给玉菡,又忍住了。他摇铃叫来了长栓,胡乱扯了一通,然后问道:“最近见着翠儿了吗?”长栓脸色一变,道:“二爷,您是想问江家二小姐吧,她一病两个多月,现在就快嫁人了!”致庸心头一震,背身过去:“是吗?那倒要为她高兴了。”长栓哼了一声:“二爷,您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她要嫁给谁?”致庸生硬道:“雪瑛要嫁给谁,自有她的父母做王,我有什么必要知道?”

长栓叹了口气:“江家二小姐要嫁给榆次何家的大少爷何继嗣!”“啊,那倒是好,何家富甲一方,雪瑛总算是有了一个好归属,我也放心了。”致庸忍不住打心眼里生出几分欣慰和喜悦,随即又是一阵感伤。长栓叹道:“二爷真不知道?这何继嗣是个大烟鬼,痨病缠身,都说他活不久的!”致庸回头急道:“你说什么?何继嗣是个病人?”长栓点点头,叹气道:“是个半死的人,一年到头抱着个药罐子,疯疯癫癫,谁家愿意把女儿许给他!”致庸大叫:“怎么会这样?姑父姑母怎么这么糊涂!”长栓看看他,犹豫再三道:“二爷,我听说这门亲事是江家二小姐自己点了头的,本来江家老爷已经答应退亲,后来是她自己做主要嫁到何家去!”致庸大骇:“不,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长栓跺跺脚,索性道:“有什么不可能,翠儿告诉我,江家二小姐这么做,全是因为二爷您!为了您负了她!”

致庸色变,起身就往门外走,吓得长栓赶紧跟上。致庸也不管,径直到马厩牵了一匹马便奔了出去。长栓拦不住,只好拉了一匹马赶上去。

致庸一路打马飞奔,很快到了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