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鬼影幢幢,如火烈烈(第2/2页)

  公子琮摇头:“全无头绪……”又转头对童率道,“你黎大哥的腿伤,还要医治一段时间,你待在这里也是气闷,不如出去散散。顺便若能探查此事,我自是感激不尽,若不愿意,也由得你,随时回来便是。不过你这一回来,他们便知道你识得路了,恐怕生变,所以还是夏至次日回来会合为妥。”

  童率听他处处想得周全,倒没了主意,看向黎启臣。

  黎启臣点点头,道:“你去吧,这里尽管放心。”

  公子琮拿过童率的佩剑,双手递过去,道:“物归原主,本想给你换柄更好的,谁知道我这里藏着的几柄,竟都不如你这柄。”

  童率接过剑,得意一笑:“那当然,这是穆玄石穆大师的手笔,自然不是凡品,我费了好大劲才淘换来的呢!”

  次日清晨。

  黎启臣因昨夜一番折腾,略受了寒,腿疼难眠,直到天亮才入睡,因此起得晚了。待装束停当出得房门,见晏薇早已起来,斜倚在窗口,束着发,戴着高冠,穿着一身男子的衣服,玄色的底子上织着娇黄色菱纹水波,难得的是竟然很是合身。三人出来得匆忙,并未带什么替换的衣服,因此也都是借公子琮的衣服来替换,只是想不到,公子琮这里竟还有适合晏薇穿的衣服。

  晏薇见黎启臣盯着自己的衣服看,笑道:“这是他……公子琮少年时的衣服,听说是姜国的织绣,没想到十几年了,依然像新的一样漂亮。”

  黎启臣笑道:“果然漂亮,竟似个美少年了!”

  晏薇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抚了抚鬓发,低头笑道:“我以后就做男子打扮了,刚好这些人换了一批。”说着用手向下一指。

  黎启臣把头凑到窗前往下看,只见十来个仆从忙忙碌碌,有的在洒扫,有的在担水,有的在劈柴,有的在烧灶……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这种木楼上无法建灶台,所以楼旁另有土坯修筑的厨房。另外公子琮还豢养了很多动物,孔雀、鹤、鸽子、犬、鹿、兔……笼舍也都建在下面,也有人正在饲喂照料。

  晏薇伸手一指道:“你仔细看看他们的脸!”

  黎启臣又探头下望。他之前头脸上受过刑,右目的目力已损,表面上看不出来,日常也是无碍的,但真正用到目力的时候,便会觉得不济。不过这事他对谁都没提过,尤其是晏薇,更是只字不提。若是提了,只怕晏薇又咋咋呼呼地当成了天大的病痛来医,那处处小心呵护的劲头,实在是吃不消……想到这里,黎启臣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晏薇见黎启臣神情温柔,眼神飘忽,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叫道:“喂!你这是在看谁呢?看傻了?”

  黎启臣忙收回心神,定睛朝下面望去,仆从都是同样的穿着,因晏薇说过这些人有点古怪,所以自己平素也甚少和他们搭话,这些人到底长得什么样,也从未留心过。但此时,黎启臣却认出了一个人,那站在正中,对其他仆从指指点点的,不正是昨夜那个高个仆从吗?昨夜自从听到走水的警报,便消失不见了,整夜都没有露面,此时却出现在这里。

  黎启臣轻声说:“果然是所有的人都换了。”

  晏薇点点头,道:“这大概就是公子琮说的好戏吧?”

  “等下才是真正的好戏呢,你们也要陪我演一把才是!”公子琮不知从什么地方踱了过来,一身紫色深衣,露出浅藕色的镶滚和内衬,显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和犯病时的模样大相径庭,尤其是脸上神采焕发,倒像是干了什么得意事一般。

  “每三个月换一批人,昨夜的那些人,此时已经在谷外了,不过昨夜耽误了时辰,想必有很多事没交代清楚。”公子琮说着便笑了起来,笑得极为轻松欢畅。

  此时门外进来一个仆从,二十岁上下,嘴角微微上翘,天生一副笑脸,提着两桶热水。按往常惯例应该是先用早餐,再开始足浴的,今日看下面的情景便有些混乱,似乎饭食并未准备停当,竟先提水上来了。那仆从略有些不知所措,四下张望了一下,躬身禀道:“公子们需用的热水来了,看放在哪里合适?”

  公子琮一笑道:“你是新来的吗?”

  那仆从正色道:“公子莫要开玩笑,我是天天在这里伺候的。”

  公子琮道:“既然是天天在这里伺候的,又何必问我们怎么伺候呢?”

  那仆从依然一本正经,面露微笑:“昨夜做了个噩梦,被吓糊涂了,请公子再吩咐一次,准就记得了,一辈子不会忘。”

  晏薇插口道:“只怕是被昨夜走水吓得不轻吧?”她故意放粗了嗓子,好让声音听起来更像男子。不过她看上去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个年纪的男子童音未脱,和女子其实也并未有太大分别。

  那仆从一脸惊讶:“昨夜走水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公子琮道:“昨夜你们那边没有走水吗?”

  那仆从正容道:“并没有走水,想是公子做了梦,把梦当成真了。”

  公子琮一笑,不再说话。那仆从倒也机灵,瞥见了墙角黎启臣用来药浴的大木桶,走过去把木桶安放在床前,把热水倒了进去,也不再说话,躬身退出。

  公子琮微微冷笑道:“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好戏,说谎话不眨眼的,人人都会这么演戏。这戏码三个月一次,我看了十几年……”说到后来,声音中竟带有一丝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