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诡异之事(第3/7页)

那东西是一双眼睛,充满怨毒、仇恨、诡异的眼睛,就和她噩梦中见到的一样。符皇后并不清楚这双眼睛到底在哪里,好像无处可寻,又好像无处不在。好像是与烛火一起跳动,又好像与夜风一起飘移。是在墙角闪烁,又似在窗口扑闪。但那眼睛肯定是盯着符皇后的,因为始终有两道阴寒歹毒的光射入符皇后的眼里、心里、思维里。并且在符皇后的感觉中,那眼睛不仅仅是盯着,它还在无限度地扩大、拉近,用一种无形的压力压抑了她的四肢百骸。

符皇后开始挣扎,就像刚才她在睡梦中一样。但她的挣扎仍是那么的无力,也和睡梦中一样。符皇后张大了嘴,她想喊,她现在终于想到自己应该喊人。可是就连胸腹间出来的气流都是无力的,无法震动声带发出她想要的声音。她甚至连闭上眼睛的想法都无法办到,无力拒绝看到那双让她极度恐惧的眼睛。

也和睡梦中一样,符皇后终于发出了一声哀呼。但是声音却极大,就像积聚到很高的水位一下冲破了堤坝。随着这声哀呼,符皇后不是从梦中醒来,因为她本就是醒着的。当然,肯定也不是睡过去,没人会在一声高声哀呼后睡过去,只会是晕厥过去。

还是很奇怪,符皇后的这一声哀呼竟然依旧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凌晨,才有人发现符皇后躺倒在大殿的地上。

醒来后的符皇后说了自己夜间的经历,但是所有人都觉得难以置信。不要说她曾发出高声哀呼,就算她之前梦中惊醒、起床下地,那都是会有贴身宫女觉察的。而她还行走到靠近大殿门口的地方,那是连外面暗哨、巡查护卫都会发现的事情,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觉察呢。但她又确实躺在了大殿门口的地上,那又是怎么回事呢?莫不是真的有夜鬼入宫作祟?

这便是民间流传的“夜鬼惊宫”,说法众多,不知何为正解。但是谁都未曾料到,这会是一场已经开始实施的刺局。

同样是在这样一个槐夏阴月的夜晚,蜀国后宫中两个鬼魂般的黑影却在进行着一场交易。这是一场在要挟与反制中进行的交易,一场双方全心为了别人而不惜牺牲自己的交易。虽然只有两个人,却交易得惊心动魄。

楼凤山从渐缓的剧痛中喘过一口气来,抬起头,脸上挂满晶莹的鼻涕眼泪。剧痛的过程中,他没有弯腰蜷曲,更没有满地打滚。不是他不想,一个疼痛到极致的人是不会再顾忌任何尊严和形象的。可是他不行,他只能直直地挺立身体站在那里。因为只要身体微微一动,那疼痛便会成倍增加,就像有什么尖锐的物体要从自己身体内部钻出来一样。

阮薏苡看着楼凤山痛苦的样子,脸上露出些讶异。她没想到楼凤山有这么痛苦的反应,心中都有些怀疑自己这回下的蛊是不是有异于以往。蛊的作用虽然是由内而外的,但最多是在自己心意控制下蛊虫的内钻内嚼。腹痛难忍满地打滚是在她预料中的,之前她拿一些囚犯药人试验时也是这样的反应。可是楼凤山痛不能动,这其实意味着他疼痛得连最起码的疏解发泄途径都没有。

“那事可行吗?”阮薏苡冷冷地问了一句,这其实已经是她第三次重复这句话了。

“可行,但绝不行!”楼凤山的回答很简短很无力,这样的状态其实越发显出了他的坚定。

“你不怕我再驱动一次让你肺腑俱烂、疼痛而死?”阮薏苡这是恐吓,她知道给楼凤山种下的蛊才一月不到,刚刚成形,最多只能是制造一些痛苦而已。要想嚼腑破体,至少要在人体中孕育一年才成。

楼凤山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眯着眼睛在做深呼吸。那样子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又像是在恢复体力。

阮薏苡耐心地等待,她并不着急。自从那天她以一吻将蛊种送入楼凤山口中之后,她就已经确定这楼凤山是自己的人了,完全被自己所控制。虽然今天连驱三次蛊虫都未曾顺利达到自己目的,但阮薏苡知道这只是还没到火候而已。没人能承受比死还难受的痛苦,楼凤山应该也不例外。

“你还在等?真有耐性。我已经说过这件事情绝不可行的嘛。”楼凤山显然是缓过来了。

阮薏苡依旧感到意外,楼凤山不仅痛苦状态比她预料中的要剧烈,恢复的速度更是比她预料中的要快许多。但她仅仅是感到意外,并未斟酌一下其中是否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我还在等,我相信你会改变主意的。”阮薏苡仿佛是在深情地告白。“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终究会有我受不住的那一刻。但是我真的不能那样去做,就好比有人要逼迫你对花蕊夫人下手,你也会如此坚持。”

“是的,我也会坚持。但问题是你凭什么坚持?你觉得还能扛住第四次痛吗?或者再过几日,你腹中蛊虫又熟一点,那你连一次都坚持不下来。所以你没有任何凭借来坚持,现在坚持的是我,一直可以坚持到你回心转意为止。”阮薏苡语重心长。

“你也没有凭仗坚持,如果再有一次痛,我将咬舌自尽。”楼凤山说得很轻松很随意,一个人如果经历过生不如死的痛苦,都会这样轻松随意地说出这种话来。

阮薏苡眉头微微一皱,身上驮架所挂的各种瓷瓶发出几声轻响:“需要的话,我可以加些药物让你想死也死不成。”

“想死怎么可能死不成?我可以答应你去将蛊虫下给我外甥女,那你总得放我走吧。走了之后,我可以有一百种死法,甚至可以直接去找花蕊夫人同归于尽。哈哈哈,对了,同归于尽!这应该是个最好的寻死方法,哈哈哈!”刚刚还被痛苦折磨得气不能转的楼凤山突然之间扬眉吐气、万分得意了。

驮架上的各种药瓶发出连串清脆的碰撞声,但真正震动的不是那些瓶子,而是阮薏苡的心。楼凤山的话不仅瞬间将她原来的打算撕扯得粉碎,而且还直击到她最为软弱的部位。她完全没想到楼凤山骨子里竟然还有这样一股子狠劲、无赖劲,如果真要那样做的话,反是将她和花蕊夫人陷入绝境之中了。

“你是在逼我,那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痛死。”阮薏苡说这话时其实已经很是气弱。

“我早就给人留下话了,如果我死了,会有人告诉大家是你干的。然后还会有人追究到蜀皇那里,再由你牵扯到花蕊夫人身上。你觉得这后宫争宠、纵亲行凶的罪名要落在花蕊夫人身上会有什么后果?说不定她那一统后宫的位置就会被我外甥女替代了。这样的话我就算死了也值当,呵呵,来吧、来吧,我在等死呢。”几句言语之间,楼凤山反倒成了要挟的一方,以自己的死来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