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黄泉地肺(第3/4页)

贺兰晶突然插言道:“哦,我知道了,太宗皇帝曾一怒之下,让人推倒了魏征坟前的墓碑,想必也是因为这件事了。原来大家都说是因为魏征举荐过的侯君集作乱,惹得太宗生气,现在看来其实还是恼怒魏征和李建成有牵连。可是隔了一年,为什么又重新树起了魏征的墓碑?”

地母夫人说道:“晶儿猜得不错,但后来重立碑石,这事连太宗最秘密的笔札中也没有提及,但是太宗晚年多疑多梦,曾梦入地府之中,被建成、元吉等人揪住,要告他杀兄屠弟、囚禁父皇的罪恶,因此常常夜不能寐。他曾命秦琼和尉迟敬德全身披挂,为他守门。至今此二人被传为门神,常被画于门上。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若不是这李世民心中有愧,何以至此?”

李煊听了,心下不胜寒栗,原先觉得太宗是一代明君,仁德遍布四海,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但地母夫人的话,确实有理有据,由不得不信。

李煊这时奇讶地说道:“囚禁父皇?难道当年太宗竟然囚禁了高祖皇帝?不是说,当时高祖皇帝在太液池泛舟,后来又亲自下旨诛灭了太子及李元吉的余部吗?”

地母夫人笑道:“这都是太宗编的谎话,当时他状告太子建成秽乱宫禁,高祖皇帝决定在六月四日这天让他们对质理论,哪有清晨起来,却跑到湖上游玩的道理?事实却是李世民让尉迟敬德勒兵入宫,杀了十多名高祖的亲随将校,并把高祖皇帝劫持到湖中的船上,作为挟制,然后逼其下旨。你想当时高祖二子十孙一日丧命,难道都是他老人家的意愿?”

众人遥想那个鲜血四溅、伏尸满地的“玄武门之变”,都是悚然动容。想起太子建成家连尚不会走路的孩童也被残杀,都不禁悯然叹息。

“后来高祖皇帝被囚在太极宫,名为太上皇,实为锦衣囚徒。叹息之余,常念太子建成宽仁谦和的好处,深悔要是早作主张,废去秦王李世民的势力,安能困厄至此?所以,据说高祖后来也风闻太子建成尚有后人传世,他激动之中,曾写下一道密旨,御笔写明不管隔了多少世,如果能再寻得太子后代,大唐群臣皆奉高祖皇帝临终遗命,拥立此人为帝。”

说到这里,地母夫人的语气显出一副昂扬得意之态,她朗声说道:“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寻出这份密诏,宣告天下,李煊就可以登基即位,成为大唐帝国的第五代君主!”

李煊听了,恍如梦中,手足无措。贺兰晶却拍手叫好,欢呼雀跃。

地母夫人等贺兰晶等人安静下来,却又说道:“但这密诏到底还存不存于世上,委实难言。那太宗李世民也是机敏狠辣之人,安能留此大患?但高祖皇帝也并非庸人,他必然也有一番巧思。为今之计,我们玉扇门要全力以赴,搜寻开国高祖的密诏!”

就在此时,右边黑沉沉的巷道中响起三声清脆的金铃声,似是在报讯。随即地母夫人的帘幕后传出三声洪亮的金钟声,似在应答。白百灵悄悄告诉李煊:“三声金铃是有外客来访,应以金钟就是地母夫人想见,如果应以鼓声,就是拒见。”

四个盲仆手执灯笼指引,前面一个李煊认识,正是计婆婆,后面则跟着一个秃顶老头,看着似乎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但秃顶老头见了李煊,竟是热泪盈眶,开口叫道:“煊公子,这些日子可受苦了?”

这人一出声音,李煊登时心中大颤,犹如被雷击中了一般,他就是尔朱陀!他没死,他又活了,真的活了!李煊扑过去紧紧地拥抱着他,依然是那样宽阔的胸膛,依然是那样有力的臂膀,是他!真是他!

李煊一时如在梦中,却听地母夫人的声音又在帘幕后响起:“一会儿我会安排你们叙旧,现在有件大事要办。李煊父亲早逝,母亲别嫁。尔朱陀,你虽为老仆,却和李煊情同父子,你就替他拟下婚书吧。”

尔朱陀呵呵一笑,也不推辞,贺兰晶见李煊正注目细瞧自己,突然很是害羞,嗔了一声,就跑入金黄色的帘幕后,去和地母夫人窃窃私语。

计婆婆命人搬来几案,铺好玉版松纹花笺,尔朱陀饱蘸浓墨,用工工整整的楷书写道:

今有李家长男煊年已成立,未有婚媾。承贤地母夫人长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法交援。谨同媒人尔朱陀、青乌先生,敢以礼请。若不遗,伫听嘉命。

计婆婆早准备好一个黄杨木的小匣,尔朱陀郑重其事地将写好的婚书卷起来,放入匣中,又用五色丝线缠好。计婆婆双手接过,由盲仆转交给帘幕后的地母夫人。

突然,远处一阵凄厉的竹哨声传来,大家都是一惊,计婆婆和白百灵更是神色大变,这是外敌侵入时的示警讯号,究竟是何人,能躲过这黄泉地肺中的重重机关,直达核心重地?

计婆婆从两名盲仆手里取来一个卷轴,展开之后,是一张“黄泉地肺”的总图,贺兰晶皱眉道:“从任何一个入口到达此地,都要经过丑艮位的血池、卯已位的流沙,再不就要破掉未坤位的刀坑、子癸位的毒虫,这些人如何并无惊扰,就直捣我们的机要重堂?”

贺兰晶回身说道:“青乌先生,你带一百名铁甲仆隶,扼守住洞窟中的司命关,如敌人势大,不可抵挡,就退到勾陈窟,放下龙门石,让千斤毒砂掩没坑道!”

麻衣道人领命,匆匆离去。

贺兰晶又道:“白百灵,你和计婆婆去看下通往月神窟的密道是否有异,是否有外敌侵入的迹象?这是我们的退路,要提防敌人早已设下了埋伏。”

这贺兰晶一改昔日顽皮胡闹的形象,发布诸般号令,显得井井有条,决断十分明快。李煊心下不由得暗暗佩服。

李煊望了下尔朱陀,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见他一脸郑重的模样,并不眼瞧自己,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此时,只听帘幕后地母夫人说道:“虽然有凶客扰了清兴,但今日晶儿和李煊订下婚事,也不能不饮酒为贺。取当年林邑国进贡的清酒与岭南果品来,我们小酌几杯相庆。”

刚饮了几杯,只见青乌先生,也就是那麻衣道人回来这里,他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两个身份低微的小角色,只是两个盗墓小贼而已。一个胖乎乎的,像只肥老鼠,还自称‘穿山虎’;一个瘦得像只竹节虫,自号‘钻地龙’。”

众人顿时放心,贺兰晶问道:“那他们为何能直达总堂重地?”

“说来也巧,这瘦贼长年在洛阳的北邙山盗墓,天长日久,也很有些心得。他特地打造了一把长柄的铁铲。用此物往下一插,取出土样,听取声响,就可知地下古墓的情形。这胖贼听得心痒,就要出钱购买,这两个小贼在通义坊用此物凿地试验,不想正好打在咱们密道的上方,他们听得声音有异,以为必有什么宝物。前不久,他们刚在一处古宅的地下探得一瓮金银酒器,卖了有几十万钱,这次以为又要发大财,哪知却撞进咱们这儿,这才叫‘地狱无门自来投’。怎么办,直接除掉吗?还是让他们吃下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