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檄(第2/3页)

罗谙空脸色一变:“二师弟,你这是何意?”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令狐天工淡淡地道。

罗谙空怒道:“这木牛从头到脚,都是罗某一人所为,怎地不是亲手制的?”

“是么?”令狐天工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忽而诡异地一笑,“你这么说,就不怕无心师弟今晚爬出坟来找你?”

场中突然一片死寂。

罗谙空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令狐天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曹仲表情木然,手里的酒杯仿佛凝固在空中一样。就连言笑无忌的汪碧烟,也脸色苍白,双唇颤抖。令狐天工的话仿佛触动了一个禁忌的枢纽,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无心?又是无心?云寄桑心中一沉,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那本《化俑录》中的咒语。这个无心究竟是什么人?是了,傀儡门中,罗谙空是大弟子,令狐天工是二弟子,张簧和洪扩机排行第四和第五,曹辨和谷应兰是最后入门的。莫非,这个无心是那个从来不曾露过面的三弟子不成?只是,为何没人提起他?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得安宁,让在世者得解脱。”彼得神父在胸前缓缓画了个十字,喃喃道。这几句话说得倒是字正腔圆,显然是他常说的。

“解脱?如何解脱?”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一个黑裙女子缓步而入,正是梅照雪。随着她的到来,堂中的气场似乎产生了奇异的波动,连静静的烛火也一阵颤抖。一直垂着头的令狐天工飞快地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

随着梅照雪的前行,丝裙如黑云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拖曳而过,仿佛她披散的长发泻入了地面。她就这样来到彼得面前,苍白的面孔美丽而平静:“神父,你以为,死者真的能够得到安宁,活着的人真的可以得到解脱么?”

“是的,只要归于上帝的怀抱,无论身上的罪孽有多重,仁慈的主会宽恕他。”似乎抵挡不住她那黑色火焰般的美丽,老神父垂下了头。

“真是这样……就好了……”梅照雪抬起头,怅然地望着烛火。烛火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一阵剧烈的摇摆。她扫视众人,深深望了云寄桑一眼,这才在曹仲身边坐下。

“姐姐怎么来得这般晚?莫非去见什么人了?天这么黑,山又高,可莫要迷路了,掉到山涧里去。好好一个美人儿,要是摔成肉泥了,还不把夫君给心疼死?”汪碧烟一脸的殷切和关心,语气却恶如毒药。梅照雪默然静坐,容颜似雪,肌肤如玉,宛如一尊黑玉雕琢的观音像。

“人都到齐了吧?开始吧。”曹仲问道。

曹辨大声道:“父亲,张老四还没到呢。”曹仲皱了皱眉:“哦?他人呢?”

曹辨哼了一声:“他偷了我的黄金罗汉,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罗谙空忙起身辩解:“师父,四师弟未到必有其他缘故,也许……也许是在山上采药……”

“采药?外边天这么黒,他采哪门子的药?”洪扩机嘿嘿一笑,“大师兄,就算你要为四师弟开脱,也得找个像样的借口不是?还是说,你以为师父他老人家老了,好糊弄了?”

“四师弟为人向来谨慎,怎会偷曹师弟的东西?”

“没偷?那他干吗要躲起来?总不会被鬼吃了吧?再说,他偷别人的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年他不就是偷了……”

“好了!都别说了,成什么样子!”曹仲怒斥。两人这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座,当即噤声。曹仲面沉如水:“阿簧的事,明日再议。现在开始献技,兰儿,你是新入门的,你先来吧。”

谷应兰红着脸起身,抱着一个木匣来到场中。

傀儡门以傀儡起家,这傀儡戏自然是最拿手的。云寄桑早已知晓曹仲是想向自己炫耀傀儡门的实力,于是凝神以待。

“老鼠!”明欢突然惊叫道,跳到云寄桑怀里,她可是最讨厌这个灰灰的小东西的。

果然,一只小小的老鼠正在场中滴溜溜地转着。

云寄桑看得清楚,那是一只肥嘟嘟的铁皮老鼠,不仅样子栩栩如生,连胡子也在不住颤动,小圆眼更是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很是可爱。

想不到谷应兰竟然会做这样可爱的小东西,他抬头向她望去。只见那腼腆的少女正垂着头,粉脸微红。云寄桑微微一笑,继续看下去。他知道,这决非普通的老鼠那么简单。

果然,一只花猫又从木匣中蹿了出来,猫身覆有皮毛,乍看上去和普通的家猫一般无二,只是行走之间,比真猫要僵硬许多。那猫落地后转了转头,便向老鼠追过去。奇的是,那铁老鼠竟似乎察觉到了花猫的靠近,一下子就转开了。那猫一下抓空,再次扭头,身子也跟着转过来,重新向老鼠追去。老鼠滴溜溜一转,再次避开。如此几次三番,老鼠终于走得慢了,被那猫追上后,扑上去一口,竟将那铁老鼠吞入腹中了。

明欢的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只觉万分不可思议。云寄桑也面露微笑,知道谷应兰定是在猫和老鼠身上装了磁铁,利用其相斥相吸之力,才能演绎这以猫扑鼠之戏。谷应兰做的猫鼠傀儡构思巧妙,别具一格,难怪汪碧烟会说她雅擅巧思。

和谷应兰相比,曹辨展示的傀儡就显得平凡多了。那是两个在木台上的铁罗汉,上了发条后,两个傀儡便一拳一脚地对打起来。看那招式,却是一套普普通通的五行拳。

这铁罗汉虽也称得上精巧,但却绝非罕见。以曹辨傀儡门掌门之子的身份,却只拿出这样的东西,称得上寒酸了。果然,等他演完后,曹仲便冷冷望了他一眼:“不成器的东西,还不下去!”

“都怪张簧那个混蛋,要不是他偷了我的金罗汉,我怎么会丢这么大的脸!”曹辨咬牙切齿,还算英俊的脸却因怨恨而扭曲着,双手更是抖个不停。

奇怪,第一次见他时,他的手也在抖,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原因?云寄桑出神地想着。

“骡子,这黄金罗汉有何特异之处么?”一边,卓安婕低声问道。

罗谙空道:“金罗汉是曹师弟用了整整两年才造出来的,不仅可以演绎数种武功,更能发射十余种厉害至极的暗器,可说是他呕心沥血之作。单只那傀儡身上的黄金,也不下上千两银子。”卓安婕点了点头。

“扩机,你今天准备了什么?”曹仲问自己的五弟子。

洪扩机起身,大大咧咧地道:“弟子愚鲁,只备了些寻常的小玩意儿,希望能博几位贵客一笑。”他口中说是小玩意儿,脸上却露出自得之色,显然对自己的傀儡极有把握。

他拖着肥重的身子忙碌了片刻后,场中挂起了一道紫色的帷幕,紫幕上销金做龙凤花木,幕前设了一个四尺高的黄杨木箱。上好发条后,洪扩机咧着大嘴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