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破晓的梦魇杀机 第七章

此时此刻,白徵明和厘于期对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但是他们在地下通道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在他们无法转圜的狭窄隧道中,从正前方涌出来无数的老鼠。它们如同黑压压的洪水,晃动着波浪一般的尾巴,从地面和墙壁三面快速爬行过来,刺耳的吱吱声在逼仄的通道中激起回音,震得人头晕眼花。

白徵明被厘于期挡着,只听声音已经毛骨悚然:“臭棋,前面是什么?!”

厘于期眼睛都没眨,他张开手护住身后的素王,语气中透出凶狠:“你往后站!”

话音未落,冲在最前面的老鼠已经有十几只纵身跳起。厘于期迎着它们的进攻方向,也向前突刺两步,一脚稳稳踩牢,右拳提起,结结实实轰在了地上。

一股无形的震荡波,以他的脚为起始点,狰狞地从鼠群中穿了过去。正对着他的方向冲刺的老鼠,从头到尾,被整齐地剖了开来,鲜血和内脏骤然喷洒在它的同伴身上。所有被震荡波扫及的老鼠,几乎都是在同一时刻,一声没吭地被扯成了碎片,就像下起了一场血雨。

在一瞬间,白徵明仿佛看到厘于期的身体变得透明,而对面有无数鲜血正在迎面飞来,但是下一秒钟,厘于期的身体再度变得实在,鲜血只是溅到了他身边的墙壁之上。白徵明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顶着血雨,厘于期再度前进,这次他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细绳。他随意把一条绳子抽出来,两端一捏,绳子立刻结束成一个圆环。厘于期把这圆环如套圈般平平地扔出去,刚一落入鼠群,圆环顿时消散,化成了剃刀一般锋利的幻影,所过之处如风扫落叶,鼠的碎肢残体齐齐飞上半空。厘于期这次是有备而来,他暗地发狠:上次面对群蟹,仓促之间不敢发动太凌厉的招数,这次不过是区区鼠辈,狭路相逢避无可避,敢袭击的话就送你们全部上路!

厘于期见此招奏效,便如法炮制,没等他抛出手中一半的细绳,老鼠们已经是尸横遍地。在遭受重大损失之后,老鼠们好像是听见了厘于期心中的威胁一样,体如潮水般退却了。

白徵明在后面,虽然看不见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震荡波所震下来的碎石和浮土,却劈头盖脸地扑了他一身。而随着厘于期的脚步,脚下再不是坎坷的土地,而是粘稠的血肉和细碎的骨头,借着刚才点起的油灯昏光,其状极为可怖。

“臭棋!到底怎么回事?”

厘于期的回答带着金属般冰冷的回音:“恐怕,有东西知道我们来了,它在阻拦我们。”

“是猴子吗?”

“不好说。”

厘于期向困惑着的白徵明回过头来,表情却十分平静:“殿下不必担心。有我在,管它什么,也就是一盘菜。”

白徵明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刚刚释然的表情突然扭曲,他惊叫了一声。厘于期紧急回头看,他的双眼也骤然睁圆,在距离他不到三步的距离,一个巨大的,几乎要塞满通道的身影正在粗重地喘息,它把脸凑在灯光之下,露出了两对长长的尖角,以及两只喷着恶臭气体的鼻孔。在丑陋面孔的下面,是一个人形的躯体挤在隧道之中,长满钩状指甲的手爪充满恶意地挥舞。

一只有着四角牦牛头部的怪物。

厘于期后退了一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道石也同样不相信,因为他同样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几乎要冲进明知道咫尺天涯的画面里去,心中好似滚油烹煎。男孩就在他耳边得意地叫嚷:“还有这两个,加上刚才那个就剩这仨人啦!我决定把这两个家伙叫来之后,就去叫那个女的!”

楚道石的牙齿用力咬住嘴唇,控制住颤抖之后,他用尽平生力气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哥哥陪你玩不好吗?为什么找那么多人呀?”

男孩噘起嘴:“我才不是光玩!我是来找爸爸的!”

“你爸爸?他是谁啊?”

男孩突然生气了:“你这个人问题真多!”

他冲着猴子喊:“打他,打他!”

猴子张开嘴叫了。在它的背后,闪过两个人影,楚道石清楚地看见,正是饮露宫中的两位宫女,其中有一个就是被叫做小优的,她们在那一边早就已经陷入了沉睡——但是此刻她们都只有一个淡淡的影子,甚至连轮廓都不甚清晰了。她们朝楚道石走来,每人手里拿着两只螃蟹,等走近之后,就左右开弓用螃蟹用力抽打楚道石。楚道石不敢反击,只能举起胳膊挡住,螃蟹抽在他身上,由于用力过猛,甚至连壳都碎裂飞出,在楚道石的胳膊上留下了无数见血的伤痕。

等打了一会儿,男孩看烦了,这才喊:“去!去!”

女人的身影消散了。男孩跑到猴子跟前,让猴子给他在后背上挠痒:“爸爸每天都来,猴子认识的。”

难道说,你不认识吗?楚道石把这个问题硬咽了下去,他现在不太敢跟这个神经质的小孩提问,因为实在太过凶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翻脸。

可是,究竟应该如何跟小孩子打交道?楚道石忍着疼痛,大着胆子凑过来,问道:“光这样聊天多没劲,我们玩游戏吧!”

男孩果然眼前一亮:“游戏?学新的词吗?”

楚道石有点儿摸不到头脑,但是他能猜到的小孩心思也就止于此了,只有继续:“新的词是什么?……反正不能白玩,输的人要听赢的人的。”

“好!”

楚道石缓慢地指着白徵明和厘于期对峙地狱牛头的画面说:“你觉得哪边会赢?”

小孩不假思索:“牛会赢!”

楚道石摇摇头:“我觉得那俩大哥哥会赢。”

男孩嗤之以鼻:“才不会呢!”

等他的话音一落,猴子立刻在地上手舞足蹈,同时发出了奇特的有节奏的叫声,长着一颗硕大牛头的怪物仿佛是听到了战斗的号角,奋力抬起脖子,琵琶骨处青筋暴露,犹如无数西瓜在皮肤下滚动的鼓突肌肉膨胀起来,彻底把个隧道填的结结实实。从情形上看,厘于期就连伸展的地方都没有,何谈反击?

楚道石瞪着眼睛看厘于期,心里诅咒:“姓厘的,你要是输了,下辈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厘于期在那一边,只是稍稍后退了两步,他用肩膀把白徵明用力顶出去一段距离,突然两手一撑墙壁,张开嘴,无声地怒吼了一嗓子。白徵明满头满脸都是土,视野迷蒙,看不见厘于期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楚道石和男孩在这边却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围困牛头的隧道周围,从墙壁中猛地刺出来无数道尖锐无比的石柱,不,从质地和颜色上来看,它们更像是泥土制品,只不过它们的锋利度足以穿透血肉和骨骼,豁开内脏和筋脉,悄无声息地,痛快地来了个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