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巨 颚合上的时候，卡雷和他的宿主几乎都要被那炙热、恶臭的气息熏倒。卡雷不知道是否让玛里苟斯真的晕倒反而好些，因为如此一来，他们共同使用的这具躯体就不用忍受被牙齿碾碎的痛苦了。

伴随着雷鸣般的低吼，一阵混杂着蒸汽的剧烈骤风突然反向吹了过来。与此同时，迦拉克隆的血盆巨口再度张开，玛里苟斯立即意识到这就是逃命的机会。

一路疾飞到足够安全的位置之后，这头蓝白色的始祖龙才终于调整姿态转头回望。也就是这时他和卡雷才明白了得以逃脱的原因。

耐萨里奥挑衅地大笑着，从迦拉克隆的喉咙下方飞离。迦拉克隆恼怒地再次催动狂风，将玛里苟斯和正在逃离路上的灰龙吹得东倒西歪。

在卡雷看来，如果用蛮力在绝佳的时机命中弱点，那蛮力就变成了一次巧妙的攻击。偷袭得手的耐萨里奥继续向下俯冲逃离，可即便仍处在调整呼吸的过程中，暴怒的迦拉克隆还是具有能力将这头小小的袭击者抓住。和耐萨里奥身躯一般庞大的爪子逼近了他，但就在下一瞬，一道猛烈的沙浪打在了迦拉克隆头上，使得他目不能视。

一头沙褐色的雄龙转身飞离。迦拉克隆甩动脑袋试图恢复视线，而他的猎物们则赶忙趁机逃走。

耐萨里奥径直飞向玛里苟斯，大喊道：“逃，或者死！”

无论对卡雷还是玛里苟斯来说，这都是个好主意。但就在玛里苟斯转身的时候，迦拉克隆的吼声气势汹汹地从背后传来。吼声伴随着急剧的破空之声，这破空之声最终以砰的一击重击声作为终结。接着，传来了耐萨里奥痛苦的号叫。

扭头回望的玛里苟斯看到了身后的情况。迦拉克隆的爪子没能命中目标，但他长而粗壮的尾巴做到了。他的尾巴足足有后肢的好几倍长，轻易便能够到耐萨里奥，发动猛击。

灰色的雄龙被一击拍昏，螺旋般向着身下坚硬的土地坠落。迦拉克隆似乎还想要追击，但一头惊慌失措的黄色雌龙恰好飞入了他的视野，吸引了他的注意。饥饿的巨兽立即号叫着追了过去。

玛里苟斯没能看到这幸运的一幕，他正在俯冲追向耐萨里奥。那头雄龙将自己置于绝境来营救玛里苟斯，卡雷毫不意外自己的宿主也同样会舍身救他。蓝白色的始祖龙奋力直追，但他和卡雷都清楚地认识到了，即便是以他的迅捷，也无法在耐萨里奥坠地之前赶上。

一头火红色的始祖龙从下方升空，冲向昏迷的雄龙。耐萨里奥沉重的身躯落在了阿莱克丝塔萨身上，让她咬牙闷哼了一声。无论如何，这头雌龙成功接住了他。她吃力地阻止住了耐萨里奥的坠落，争取到了至关生死的几秒，恰好足够玛里苟斯赶到他们身边。

他一言不发地用肩膀承住耐萨里奥，与阿莱克丝塔萨共同分担这头大块头雄龙的体重。阿莱克丝塔萨配合地施力，与他一同将耐萨里奥运走。

透过玛里苟斯的视线，卡雷观察着下方，然后惊讶地发现这片区域已经找不到任何残肢或血肉。他意识到迦拉克隆几乎吞掉了所有死难者。单是想象那些始祖龙在那头吞天巨兽的咽喉中会有什么感受，就让他不寒而栗。

“这么多……”飞行中的阿莱克丝塔萨一面喘气一面说，“这么多……”

玛里苟斯没说什么，但他的思绪也在涌动。他和火红的雌龙一样震惊。

一个新的声响回荡于整片区域的上空。这是一种极其怪异、令人不安的声响，让两头始祖龙险些将耐萨里奥摔落。

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因此也越来越让人恐惧。卡雷仍然没有头绪，但玛里苟斯通过自己的经历最终认出了这个声音。这个经历以图像的形式在卡雷的脑海中闪过，图像中自己的宿主正通过反胃将骨头或是其他不能消化的东西吐出。

随着越来越强的恶心感，卡雷明白了，迦拉克隆正在某地做着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他吐出的残骸并非来自牲畜，或是海鱼……

卡雷的世界突然再度开始晕眩。他的意识正在从玛里苟斯身上剥离。迦拉克隆进餐的景象飞快地在卡雷脑海闪过，接着，可憎的黑暗再度包围了他。

然而，又一次，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呼唤着他。卡雷……卡雷？

为什么吉安娜会在这个时候呼唤他，卡雷不知道。但他在感受到呼唤的第一时间便封闭了自己的思维。与此同时，尖啸的冷风刮过脸庞，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他本能地动了动身体，然后便发现自己似乎正处在运动之中。

最终，他的双眼终于能够睁开，然后便看见一片颤动山脊越升越高。卡雷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滚落。他伸出一只手爪插进岩土之中，希望这能减慢坠下的速度。卡雷试图再用上另一只前爪，但它毫不理会主人的需要，不听使唤地紧紧握着。

他转头往下望去，发现自己跌落的并不是什么山坡，而是一座险峰。卡雷试图稳住自己，但这反而让一只翅膀拍上山壁，使得跌落的速度更加迅速。蓝龙的身下，尖利的岩石越来越近，让他不禁想起了迦拉克隆的巨齿。

卡雷驱走杂念，施展了一个法术。疯狂的翻滚被减缓到接近静止。这个法术只能持续很短一段时间，但他希望这能为自己争取到需要的时间。蓝龙稳住呼吸，调整姿态让腹部向下。卡雷能感觉到法术正在消退，他奋力展翅，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升上了天空。

蓝龙在另一座山峰上降下。吉安娜并没有再继续呼唤他。卡雷希望她已经放弃了。不论如何，眼下只能先关心爪中握着的东西。这件已经成为完成体的法器，看起来似乎正在用持续闪烁的光晕嘲讽着他。

扔掉它显然是没有意义的，冥冥中似乎有些什么总能让它回到自己身旁。再次尝试毁掉它，恐怕也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卡雷让冷风狠狠刮过，希望能清醒心智，想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如果不是吉安娜的声音，蓝龙甚至不敢确认此刻是原本的时代，操控的是自己的身躯。区分现实和幻境已经变得越来越难。

一阵徒劳的沉思之后，卡雷起身往魔枢飞去。担心着会在最糟糕的时刻被拖回幻境，飞行中的每一刻都变得战战兢兢。在飞越水面的时候，卡雷甚至格外小心地准备好了防护法术。

不过他最终安然抵达了魔枢，这让他惊讶，但也感觉松了口气。他决定先去关注别的事情，而不是这件噩梦般的器物。魔枢的藏品需要清点一番了——即便这只是借口而并非本意。

但接着他又意识到，在着手清点藏品之前，还得先加强一下魔枢的防护。如果他再不去处理那些法咒，它们很快就会失去守护魔枢以及其中事物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