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章 雾中鬼魂(Ghost in the Mist) 12(第2/4页)

接近地面时,沙赛德用白镴意识库施放一丝力量,因为他的身体如此轻盈,落地时几乎没有任何震动感,甚至不需要弯曲膝盖吸收最后一丝冲击力。

他停止储存铁意识与使用白镴,静静地等着沼泽。在他身边,载人的笼子四分五裂地散落一地。沙赛德不自在地看着一地破碎的铁扣环与锁链。显然有些来瑟蓝的人不是自愿的。

沼泽抵达谷地时,空气中已满是迷雾。沙赛德一辈子都在与雾气共处,从来没感觉过半点不安,但他现在开始觉得迷雾会呛死他,就像杀死他先前看到的可怜的老杰德一样。

沼泽跃下最后十尺,以镕金术师特有的灵敏着陆。即使跟迷雾之子相处了这么久,沙赛德仍然相当佩服镕金术的能力。当然,他从来没有嫉妒过。虽然镕金术在战斗中的效果比较好,却不能扩张意识,让人撷取上千年文化的梦想、希望和信仰,给不了医疗知识,也不能教导贫困的村庄如何使用现代施肥技术。

藏金术的金属意识库并不华丽,却对社会有更长远的贡献。

况且,沙赛德也知道几个使用藏金术的小伎俩,会让最老到的战士也吃到苦头。

沼泽将包袱递给他:“来吧。”

沙赛德点点头,拾起背包,跟着审判者穿过满是岩石的地面。走在沼泽身边感觉很奇怪,因为沙赛德不习惯见到和他一样高的人。泰瑞司人原本就高,沙赛德更是高挑——手臂跟双腿与身体比起来有点太长,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很小时就被阉割。统御主虽然死了,他的统治与生育计划对泰瑞司文化的影响仍会残存良久。他试图用种种方法让泰瑞司一族失去能使用藏金术的血脉。

瑟蓝集所耸立在黑暗中。沙赛德如今身在谷地,碉堡看起来更显阴森,沼泽站在正门的右方,沙赛德在他身后,其实并不害怕。恐惧在沙赛德的人生中向来不占多少分量,但他会担心,世界上的守护者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他死了,就又少了一个能旅行,能重拾失去的真实和教导众人的人了。

虽然我现在也不是在做那些事……

沼泽看了看巨大的铁门,用尽全身力气扑上去,显然正在燃烧白镴增强力量。沙赛德加入他的行列,用力推。门纹丝不动。

沙赛德从白镴意识库中汲取力量,心中暗叹可惜。这次用的力量远胜过落地时所需,他的肌肉立刻膨胀数倍。藏金术跟镕金术不同,经常是直接影响施用者的身体。袍子里,沙赛德的身体变成一副专业战士的健壮身躯,比原本的他力气要大了两倍。在两人合作之下,门终于被推开。

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缓慢且平稳地向内滑动,展露出一条漫长、阴暗的长廊。

沙赛德放掉白镴意识,成为原本的自己。沼泽踏入瑟蓝,脚步扰乱了从洞开的大门涌入的迷雾。

“沼泽?”沙赛德出声。审判者转身。

“我什么都看不到。”

“你的藏金术……”

沙赛德摇摇头:“它只能增强我的夜视力,但至少需要一点光线,况且用这么多视力会让我很快耗尽锡意识。我需要灯笼。”

沼泽停下脚步,点点头,在黑暗中转身,很快就消失在沙赛德的视线中。

沙赛德心想,原来审判者不需要光线就能见物。他不意外,因为金属锥塞满了沼泽的眼眶,完全摧毁了他的眼球。无论审判者的视力是运用何种奇怪力量,漆黑跟光明显然都没有差别。

数分钟后,沼泽回来了,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沙赛德从刚才的笼子判定审判者们养着为数不少的一群奴隶跟仆人来服侍他们,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都逃走了吗?

沙赛德从背包中拿出打火石点亮灯笼,朦胧的光线照耀一条阴暗漫长的走廊。他踏入瑟蓝,举高灯笼,开始储存手指上的小红铜指环,将它变成红铜意识。

“大房间。”他低语,“没有装饰。”其实不需要开口,但他发现靠口述比较能形成清晰的回忆,好存入红铜意识库。

“审判者们显然很喜欢钢。”他继续说道,“意料中的事,因为他们的宗教中心经常被描述成钢铁教廷。两旁墙上挂着巨大的金属片,和外墙上的差别是没有铁锈。这里的许多钢片并非完全光滑,而是在表面上刻……或者说是打磨出了许多特殊的花纹。”

沼泽皱起眉头:“你在做什么?”

沙赛德举起右手,让他看到手中的红铜戒指:“我必须记录此次造访。下次有机会时,我会需要将这个经验重现给其他守护者。我认为这里有许多可以学习的地方。”

沼泽别过头:“你不应该在乎审判者。他们不配让你记录。”

“配不配不是重点,沼泽。”沙赛德说道,举起灯检视一根粗壮的石柱,“所有宗教的知识都是宝贵的,我必须确定这些事情会延续下去。”

沙赛德看了石柱片刻,然后闭起眼睛,在脑海中组成影像,储存在红铜意识库中。影像记忆没有口述那么清晰,因为一旦从红铜意识库中取出,影像往往消散得很快,容易被理解扭曲。况且,影像无法传达给别的守护者。

沼泽没有回应沙赛德对宗教的看法,只是转过身继续走入建筑物中。沙赛德亦步亦趋地跟着,自言自语地将描述储存在红铜意识中。这是个很不一样的经验,因为他每说一句话,就感觉到每个念头被吸走,只留下空洞。他不记得自己方才确切说了些什么,但一旦他完成将记忆储存入红铜意识的工作之后,日后他随时能绝对清晰地取回这些记忆。

“屋顶很高。”他说道,“里面有几根柱子,也是包裹在钢铁中,粗短而呈方形,并非圆形。我直觉认为创造这个地方的人不在乎细节,而是偏重整体线条跟绝对对称。

“顺着主要信道深入,建筑物的结构仍然不变,墙上没有绘画,也没有木头装饰或地板贴砖,只有线条严酷的深长宽广走廊,地面会反射光线。每块地板都是钢片,大约有几尺见方,触感……冰冷。

“陆沙德的建筑物大多充斥着织锦、彩绘玻璃、石雕,这里却一无所见,令我感到相当奇怪。这里也没有螺旋或拱门,只有方形跟长方形。到处是直线……好多直线,没有半点柔软感。没有地毯,没有软垫,没有窗户。住在这里的人跟平常人有迥然不同的世界观。

“沼泽直直走在这条宽广的走廊上,仿佛对里面的设计毫无所觉。我先跟着他,之后再回来记录。他似乎跟随着某种……某种我无法感觉到的东西。也许是……”

沙赛德转个弯,看到沼泽站在一个大房间的门口,突然说不出话来,灯火随着他的手臂不断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