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共同的案件 第三章(第4/6页)

“你给他施压了。”福马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陈述事实。

“是的,当时只能这么做。他什么都不知道。”

“用不着辩解。”莱蒙特呷了一口啤酒。“一切都还好。出于自尊,他会保持沉默。而我们也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那你在‘苏格兰地洞’都看到了些什么?”

“给孩子们玩儿的恐怖屋。游乐场没开,不过我和一个演员聊了聊,还到了出事地点。”

“那么,”莱蒙特兴奋起来。“你查出什么了,安东?”

长期与格谢尔打交道的经验没有白费。现在的我立刻就能觉察出有权有势、盛气凌人的双手打算何时伸到冒失而稚嫩的魔法师的浑水里去搅和。

“维克托被割断脖子的地方叫‘血河’……”我望了望不动声色的莱蒙特,马上又纠正了自己的说法:“是维克托被杀的地方。水里全是血。很多的人血。看来并没有什么吸血鬼喝过小伙子的血。他的动脉被割开了,血流进了水沟。不过应该对水进行化验。可以叫警察来,让他们进行DNA鉴定……

“喔,您是真相信科技啊。”福马皱了皱眉。“水沟里的血是维克托的。我们第一天就查过了。这只需要最简单的魔法,第五级力量就足够了。”

可我还不打算投降。摆脱不利局面的能耐我也是在与格谢尔打交道的过程中学会的。

“这对我们没什么用,可应该给警察支个招。让他们也知道血都流进了水沟里。这对他们的侦破工作有好处,顺便还能止住有关吸血鬼的传言。”

“我们这里的警察很棒。”福马心平气和地说。他们也全都查过了,现在正在专心破案。而制止愚蠢的传言不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谁会对那些无聊的八卦小报感兴趣……

我强作镇静。无论如何,我是进行过快速而准确的调查的。

“我想,我们不需要再继续过问此事,”我说。“杀人事件确实不幸,不过就让普通人自己去同不幸作斗争吧。当然,那小伙子挺可怜的……”

福马点点头,喝了口啤酒,然后说:

“是可怜……安东,对那个咬痕我们该如何解释?”

“什么咬痕?”

福马从桌子那头略微探过身来,小声说:

“维克托脖子上不是伤痕,安东。毫无疑问,它是吸血鬼的獠牙留下的痕迹。知道了吧?”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发红。但还是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真的?”

“真的,真的。杀手怎么可能如此准确地了解吸血鬼獠牙的构造和功能?边槽,锥形钩,德库拉沟纹,穿刺时的螺旋形切口……”

我已经满脸通红。仿佛又真切地回到了以前的课堂上。波林娜·瓦西里耶夫娜手执教鞭,桌上放着硕大的橡胶模型,它尖尖的,主要部分被拧松了,只有一小部分还上着螺丝;一个白色的有机玻璃牌子上用黑色的字母写着:“吸血鬼右眼牙(工牙)。模型。比例:25∶1”。这个模型以前是可以活动的,摁一下按钮它就能伸长、旋转。不过小发动机早就烧坏了,谁也没功夫去修理它,獠牙就永远静止在了半伪装半工作的状态。

“我太急于下结论了,”我承认。“是我的错,莱蒙特先生。”

“错倒没错,你不过是希望他者与此事无关,”福马宽宏大量地说。“如果你先熟悉一下解剖结果,就会明白那样推测是不对的。你还有什么想法?”

“如果吸血鬼是因为极度饥饿而把猎物吸了个精光,”我皱皱眉,“那么此后他可能会呕吐。当然,吐出来的不是全部的血……水里发现麻醉用的乳清了吗?”

“没有。”福马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不说明任何问题。吸血鬼有可能太心急了,没有进行麻醉。”

“有可能,”我表示同意。“也就是说,他也许真的吐过,或者咬断脖子之后就克制着,直到小伙子的血流干。不过,这样做目的何在呢?”

“把大家引入歧途,干扰调查。”

“这样做毫无意义。”我摇摇头。“为什么要干扰?为什么既留下吸血鬼咬伤的痕迹,又把血都放了?他们对鲜血很爱惜,不会白白放掉。我们的吸血鬼甚至会给新手这么讲:‘把血洒到地上就等于动手打亲娘。’”

“意义总归能找得到,”福马用教导的口吻说。“比方说,吸血鬼想让别人怀疑年轻而饥饿的吸血鬼。因此他咬死了小伙子,但并没有喝血,而是把它给放了,希望这些血不会被发现。也有可能吸血鬼的确很饿,但咬了人之后又突然醒悟了,所以把血放了,以制造假象……”

我完全沉浸在谈话当中,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格谢尔。我挥了挥手说:

“得了吧,鲍……福马!可以做出很多种推测,可我还没碰到过饿极了的吸血鬼把獠牙都扎进人的身体了却不喝血的事。这都是无谓的争论。更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杀小伙子。他是偶然的受害者吗?那就直接找流窜分子或者新手好了。还是说吸血鬼就是要置维克托于死地?”

“吸血鬼只要轻轻一击就可致人死命,”福马说。“甚至都不用碰到对方。他干嘛要留下痕迹?他可以让维克托死于心力衰竭——这样谁都不会怀疑吸血鬼。”

“是的。”我点点头。“这么说……你们的大师是对的。是流窜分子干的。小伙子偶然落到了他的手中,咬死之后喝了血,可又害怕了,所以把血吐了出来……”

“有道理,”福马表示同意。“不过,我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安东。”

我们喝完了啤酒,都没吭声。

“你们没试试从尸体上取证?”我问。

没必要点明我指的是生物电场的痕迹。

“从死人身上,折腾尸体?”福马摇摇头,表示怀疑。“这样做从来就没什么用。不过我们还是试了。没找到任何证据……巡查队员,说说在‘地洞’里还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儿有他者,”我说。“完全没有青苔,可那地方充满了情感。有人定期清理。”

“那儿没有他者,”福马嘟囔了一句。“那儿不长青苔。”

我狐疑地看看福马。

“出于好奇,我们试着从外面引种过一些。一个小时之内就干枯掉落了。无非是大自然的一种异常现象。”

“哦……大概有这样的事。”我一边说一边想着应该查查文献资料。

“有,”福马说。“安东,我倒是想请你暂时别停止调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想办法跟维克托的女朋友谈谈。”

“那姑娘还在这儿?”

“当然。警察让她暂时不要离开这里。顶点城市酒店,离这儿不远。我想,你更容易跟她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