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无主的力量 第六章(第4/4页)

我终究是个笨蛋。一会儿把他当成朋友,一会儿把他当成敌人。可是他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他只不过想证明他是正确的。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我是这项证明的对象,已经不是朋友,但尚未成为敌人。只不过是另一个真理的代表。

“他隐形了吗?”拉斯问。

“什么?”我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嗯……类似吧。他打开隧道口就走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在一个电脑游戏中看到过,好像是……”拉斯略带疑惑地说。然后气愤地补充了一句:“非常像!”

“游戏不仅人类喜欢玩……”我解释说。“不错,他走了。去拜科努尔了。他想取代那位德国的太空旅行者……”

“我听到了,”拉斯说。“真是个傻瓜。”

“你知道为什么他是个傻瓜吗?”我问。

拉斯扑哧一声笑了。

“要是所有的人都成了魔法师……今天你在电车里会遭到非礼,明天——你就会当场化为灰烬。今天会有人用钉子在讨厌的邻居家的大门上划出印痕或者给税务机构写匿名信告密,明天就会有人施巫术或者吸人家的血。猴子骑摩托车让人觉得好看只有在马戏场上,而不是在城市的大街上……更何况猴子拿着冲锋枪。”

“你认为,大多数人都是猴子?”我想确认他的想法。

“我们大家都是猴子。”

“你应该走的路就是投奔巡查队,”我小声说。“等一下,我听听建议。”

“什么巡查队?”拉斯警觉起来。“幸亏我不是魔法师,谢天谢地!”

我闭上眼睛,谛听起来。四周静悄悄。

“格谢尔!”

静悄悄。

“格谢尔!老师!”

“我们在商量,安东。”

用心灵感应术进行的交谈是听不出语气的。不过……不过我还是觉得格谢尔的话语中好像有一点疲劳的痕迹。

“他去拜科努尔了。《富阿兰》确实很灵。他想把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变成他者!”

我不吭声了,因为我明白——格谢尔了解情况。他看见和听见了所有发生的事情——是通过我的眼睛和耳朵,还是通过其他魔法——这并不重要。

“你应该制止他,安东。跟着他。”

“那你们呢?”

“我们守住通道,安东,我们为你提供力量。你可知道,为了‘灰色的祈祷’有多少他者付出了力量吗?”

“我也正在猜着呢。”

“安东,我对付不了他。扎武隆也对付不了他。斯维特兰娜也是。我们现在能够做的只有一件事——保证向你提供力量补充。我们从莫斯科所有他者身上汲取力量。一旦需要——我们会直接从人类身上获取力量。改变方法,以向导的身份使用其他魔法师已经来不及了。制止科斯佳的人应该是你……加上我们的帮助。不然就得——对拜科努尔进行核轰炸。”

“我没办法打开隧道口,格谢尔。”

“你有办法。门还没有完全关上,你应该找到一个切入口,并且重新打开它。”

“格谢尔,不要过高估计我的力量!甚至加上你们的力量我还是二级魔法师!”

“安东,冷静下来吧。当绍什金念咒语时,你还站在他面前。所以你的法力早已超过二级了。”

“那是几级?”

“超过一级的等级只有一个。那就是高级魔法师。我们说得够多了,去追他吧!”

“可是我怎么才能战胜他呢?”

“你看着办吧。”

我睁开眼睛。

拉斯站在我面前,不时用手掌在我面前晃几下。

“啊!你还活着!”他高兴起来。“到底是什么巡查队?还有,我现在也成了魔法师吗?”

“差不多。”我朝前迈出一步。

科斯佳曾经站在这里……他倒下了……挥动双手……出现了隧道口……

人类世界——空空如也。

起风了,混凝土地上响起了揉成一团的包雪茄烟的玻璃纸发出的簌簌响声……

黄昏界——空空如也。

灰蒙蒙的昏暗,建筑物矗立的地方只剩下几块大石头,青苔的蔓在微微颤动。

黄昏界第二层。

沉甸甸的铅色的迷雾……沉甸甸的乌云下面露出一道模糊的昏暗的亮光……隧道口那儿有蓝色的火光……

我伸出一只手——

在人类世界,

在黄昏界的第一层,

在黄昏界的第二层……

并且用手抓住渐渐熄灭的蓝色火光。

等一下,别熄灭。这就是给你的力量——在几个世界边缘迸发的能量。从手指流出,就像火红色的鲜血一样——滴到渐渐熄灭的木炭上……

我能够觉察到打开隧道口的那个人的痕迹。我看到他是怎么干这一切的。我能够重复他走的道路。

我甚至不需要念咒——所有这些可笑的公式都是用令人费解的古代语言写成的,正如熬迷魂汤的老巫婆阿琳娜不需要它们一样,正如格谢尔和斯维特兰娜不需要它们一样。

这就是说——我成了高级魔法师了吗?

不必记熟路线图,只要感觉力量的流动吗?

多么惊人……又是多么简单。

重点甚至不在于有多少可能性,不在于拥有惊人的核弹的力量或者“弗里斯人”的强大。一旦身体里充满了别人的力量或者积聚了相当多的自己的力量,甚至连普通魔法师也能够“重拳出击”。重点在于自由。

对斯维特兰娜来说,跟我生活在一起——这是多么难,她忘掉了自己的力量,忘掉了自己的自由吗?这不是强大者和弱小者之间的差别——这是健康人和残疾人之间的差别……

这世上不是还有普通人类吗?还有失明的、瘫痪的人。自由——这是混蛋和傻瓜为自己辩解的理由。谈到“自由”,这些人想到的不是别人的自由,而是他们自己的从属地位。

甚至连既非傻瓜也非混蛋的科斯佳居然也会和形形色色的革命者一样——从斯巴达克到托洛茨基,从公民罗伯斯庇尔到切·格瓦拉少校,从叶梅利卡·普加乔夫到无名的首领——落入同样的陷阱。

我自己是不是也掉入过同样的陷阱?在五年、十年之前?

要是有人这么对我说呢?“大家都可以一下子改变——也能变得更好。”

或许,我是幸运的。

尽管那些站在我旁边的人们,他们听到“自由与平衡”这句话,总是怀疑地摇摇头。

隧道口在我面前展开了——浅蓝色的棱柱,发光的细线——棱,闪烁的薄膜——面……

我伸出双手拨开强线,进入隧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