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龙蛇起陆 第十六章 叫我全名

站在旁边的丁账房细语安慰道:“老爷别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二爷、四爷没错,因为他们没有壮士断腕的魄力,犯不着为此事犯愁。不如这样,那一万两黄金还是给城卫司送过去,至于丝织坊嘛,稳妥起见也可以缓缓,得看这段时间城卫司的表现而定,这香馍馍别一不小心就成了大狗的肉包子了。”

罗天舒摆摆手:“照计划进行事。丝织坊一事我自有打算。”

丁账房点头行礼:“是,我这就去催促下面的人将城卫司的东西送过去。”丁账房所说的东西自然是黄金无疑,只是他略微犹豫,又将迈出去的一条腿轻轻收回来。罗天舒不悦地皱起眉:“还有什么问题?”

“一万两不是小数目,二爷、四爷这会不在,显然也不会同意从账房支付这笔费用……”

“这笔钱先让寒门垫付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小问题。”罗天舒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丁账房赶紧去办,随后便仰头靠在椅子靠背上沉思。

罗雅丹站了一会觉得父亲真的把自己给忽视了,也不说话打算出门离开,才一转身便听见父亲的声音传来:“这段时间你不要轻易出门,静思!”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应和声:“老爷有何吩咐?”

罗天舒双手拇指揉着太阳穴:“这段时间你跟着小姐,只要出了罗家这大门,你就要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刀剑随身携带,你也一样。”最后这个你,自然是指的事罗雅丹,虽然不至于要罗雅丹佩刀带剑,但一些防护肯定还是有必要的。

罗天舒到底是在商海中摸爬打滚无数年才混出了点人样,对危机的判断远远比其他人强,在踏月节之前他就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只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从来没有人敢打罗家主意。

现在,这样的人果然出现了,而且还是这样猛烈,偏偏是这一连续的重拳下来,他连对手都还没看见。

罗雅丹前脚刚跨出门,就差点与一个急急忙忙往里面小跑着的下人撞倒一块,那人飞快地道歉一声就跑到罗天舒跟前:“老爷,海口城急报。”

大厅里众人随着这声音的响起,一颗心却如巨石砸破冰层滚落湖底。

一日之间,海口城连续三次发来急报,每一份急报之间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罗雅丹抬起的那脚始终没有踏出去,便那样僵直在原地轻微地颤抖着,究竟是自己这双腿在颤抖还是整个身子在颤抖,罗雅丹分辨不出来,只是觉得浑身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连忙伸手扶着门框,这才免了跌倒的情形发生。

丁账房这会已经走出大厅的院子,在听到屋子里那下人声音的时候微微有一点迟疑,随即很快就消失在罗雅丹视线。

石头没有说话,脸上依然是万古不变的冷硬表情。

罗天舒放下揉太阳穴的拇指,平静地说道:“把信递上来吧!”

“是口信,从海口城过来的人匆匆交代了话就晕过去了。报信的人只是说四爷失踪,钱庄护卫被杀,近百万的现银被洗劫……”

“咕咚……”罗雅丹的身子软软地倒下去,手臂撞在门槛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禀报的下人吓得不敢在说话,握着双手保持着最初的动作僵直在原地。

罗雅丹觉得一时间天旋地转,手抓着门框勉强站起来问道:“我哥的消息呢?”

“没有。”

“这算答案吗?”

那下人答不上来,干脆那眼睛望着老爷。罗天舒看了女儿一眼:“这天塌不下来,无需担心。石头,你去催一下丁胖子,他那边快些弄完,然后咱三人去一趟海口,对了,记得叫庄娘弄点水晶饺子,路上好下酒。”

“爹你要去海口城?”

罗天舒点点头:“不会有事的,海口城的路我走了几十年了,三五日就能回来。这些天应该也不会有事,毕竟城卫司最近缺钱,这送上门的银子他们不可能不要,玩游戏自然就要讲究游戏规则。即便真有不可逆转的事发生,只要你不离开罗家大门,便不会有事,但是你那几个叔伯要多加提防,他们若是向你要寒门的契文,你万万不可答应,这枚令牌你也好好收着,若是有意外就持这枚令牌进入危楼,只能是你一人进去。”

茫茫夜色中,天关城城门如一只蹲伏的巨兽,城门便在这静寂的夜色中徐徐打开,仿佛是巨兽那永远无法填饱的森然大口。

三骑快马踏碎黎明的宁静,碾过光滑的青石板路,迅速消失在从来没有关闭过的东门。

罗雅丹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劝告,实际上以罗雅丹好动的性子,让她呆在罗家高墙大院中,比让市井贩夫赤手空拳去抓捕凶名赫赫的夜叉还要困难。用罗雅丹的话说:本小姐身后这么多护卫,在天关城正出了事,还不成了笑话?

七八个提刀跨剑的男子坐在寒门一楼的大厅中间喝茶,脸上全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

以往这时候,那些习惯喝早茶的人早就在寒门坐着了,那些老主顾今天却一个人影也见不着。宋钰奇怪地拉住青松问究竟。青松一脸的茫然:“我只知道这些人都是跟着大小姐一起进来的,昨天晚上那个带头的将来寒门闹事的宋大义一伙人给吓跑了,那大个子人特别厉害,一掌就把铁楠桌面给劈成无数块,你是没看见宋大义那些人灰头土脸的样子。”

宋钰又和青松闲扯几句,见一楼没有罗雅丹身影,就直接上了二楼。在这一点上,宋钰还很有做扈从的觉悟,有事没事必须在老板面前转悠着,混个眼熟,至少这样不会被无缘无故克扣工钱吧?

罗雅丹坐在二楼露台处悠然地眺望着正冉冉升起的那一抹朝阳出神,在她面前摆着一方茶几,一个瓷壶。

听到脚步声,罗雅丹回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又回头眺望远方。

一个青花瓷的茶壶放到茶几上,提壶的手又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将罗雅丹手上那精致的瓷杯替换了下来:“小姐似乎没有早上喝酒的习惯。”

罗雅丹简单而干脆地回答道:“心情不好。”

“看出来了!”宋钰一边收拾着茶几上的酒壶酒杯,一边说道:“小姐的心情基本上都写在脸上,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

一辆马车咕噜噜地停在寒门门口,几个跨刀的城卫用手扶着头盔往寒门二楼望了几眼,其中两人合力将一只木箱从马车上卸了下来。沉重的木箱和脚下坚硬的青石板碰在一起,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

随即一匹骏马踢踢踏踏地停在寒门面前,马背上端坐着一名威武不凡的年轻男子,宋钰伸出半个脑袋微微瞟了一下,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那人说话的声音倒是不陌生,恰好是这几天前纵马踏进宋钰那简陋小窝的城卫司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