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白鹿城虽位于南洲,气候天色却如北洲,天高地阔,干燥多风,少些清新的翠绿,无那山温水暖,多些森冷的黑白,刺目的红,荒凉的黄。

白鹿城内无百姓,除了奴隶,便是主子,奴隶由各大奴隶主分管,有训练官专门调/教训练。或许是这样才显得如此压抑肃杀,没有活力。

一行人走到城门前,左韶德的修士过去传信,要打开守城的阵法。顾浮游望着幽黑的城墙,目光接触到城楼上的人,正是守城的萧中庭。萧中庭与她目光接触,暗暗朝她点了头。

白鹿城内早收到青鸾要到此处的消息,左岳之明言“好生接待”,城内得了信,立即有人迎出来,满面堆笑,唤着:“城主待大人已久,快请进城。”

这人瘦高身材,与人说话弯腰贴耳,十分谦恭,名为左怡,是左家旁支,颇受左圆融青睐。这里的奴隶主全是左家的人,没有例外,或是左圆融子孙,或是旁支,区别在于手中掌控的奴隶多少,与奴隶资质好坏。最好的奴隶自然都握在城主手中。

几人才进城,见城门边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背上满是鞭痕,皮开肉绽,向一人连连磕头,口里卑微乞求“放过她”。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抱着双臂,身着软甲,左腰带金鞭,右腰挂钢棍,非是寻常武器,都是炼制的法器。这等装束与枫林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顾浮游听左韶德的修士说,在白鹿里这等装扮的都是训练官。

左怡见顾浮游等人眼神望着那边,立即向城门旁那训练官挥袖呵斥:“还不赶下去,成什么样子,污了大人的眼!”

训练官一声冷喝:“下去!”

那男人肉眼可见的发抖,却不走:“求大人,放过她,用我的命,用我的命来抵……”

顾浮游琢磨着,猜测这或许就是枫林中与那女人私通的男人。她将其打量了一番。男人面目染血,但依稀可见其俊朗,剑眉星目,虎背蜂腰,整个身子有一种力的美,像是蓄势待发的猛虎。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竟而哭泣起来,脸上沾着血液,泪水,尘土。顾浮游是真未见到哪个男人哭成这个模样,她心里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觉得说是“不成样子”。

倒是斋先生一句话让她豁然开朗:“这大男人哭的跟个三岁儿童似的。”可不就是,这样伤心,仿佛归家时迷了路,天地间无所依傍,心里天崩地裂一般。

男人颠来倒去一句话:“求大人,拿我的命。”

顾浮游看的生厌。这奴隶被抽尽了骨头,任人揉圆捏扁,逆来顺受。求人?就算磕破了头,又有谁会对他心软。

人性已经被磨没了,甘愿为奴。

顾浮游皱眉往前,打算离开。却在此时,或许是那训练官不耐烦了,说道:“老七,那女人已经死了,若不是看在你资质的份上,城主饶你一命,你早被带去三从千刀万剐,不要不知好歹。”

男人听到那女人的死讯,忽然呆了,下一瞬,猛然暴起,滔天灵力如海上直上天心的巨浪扑下来。训练官愣住了,生了畏怯之心,不敢硬接,往旁边躲去,正好撞上顾浮游。

顾浮游脚步轻盈,一转躲了开去,双目盯着男人,眸子里生出异彩。竟是洞虚初期的修士!她知道白鹿城的奴隶按数字命名,由一开始。数字并不是一直不变,这数字会按他们的修为能力变化,越强,数字越低。这男人排第七,先前那番唯唯诺诺的模样,真是让人想不到他有洞虚期的修为。

男人突然反击,也让她意想不到,更是万分惊喜。

可惜未待老七一击扑实,一声冷喝响起:“放肆,跪下!”

老七灵力骤然散的干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顾浮游向声音的方向看去,见一着玄色锦衣的人走来,不待顾浮游猜。左怡已然迎上去,行礼道:“城主。”

左圆融。顾浮游被他身材吸引住,修仙之人甚少有向他这样大腹便便。左家的人行恶不少,但血脉好,无一不是资质好,容貌佳,一个个神朗气清,俊俏秀丽,也因为横行无忌,眉宇傲然,气势凌人,像左圆融这样的着实少见,怪不得左韶德道他怯懦。这名字也着实贴合他。

左圆融亦是笑眯眯的打量顾浮游,眸子里掩不住精光。他过来是因着有人提前去通知了他,他早已料得青鸾好相貌,来通知的属下又将这青鸾好一顿夸,道是惊为天人,他便有些心痒难耐,等不及迎了出来。不负所望。

他很是和气,往顾浮游走近了两步,只隔了一臂之遥,向她拱手做礼:“宗主吩咐,前辈要到我这白鹿城来挑选奴隶,让我好生接待,我是日盼夜盼,前辈可是让我好等。”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与这青鸾极亲近似的。顾浮游微笑道:“路上有事耽搁了,麻烦城主了。”

“哪里,哪里。”

左圆融余光瞥了一眼老七,说道:“还不下去。”

顾浮游见老七身子抖的更狠,便知老七的契约在左圆融身上。老七身子便如主人跟前夹住了尾巴,瑟瑟缩缩的家狗,眼圈通红,目光虽然空洞,却有几分狼的血气。终究敌不过契约的力量,蹒跚爬起,踉跄着跟训练官走了。

顾浮游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老七离开的方向,对这人更在意了。

接下来的路便有左圆融亲自带领,他倒是极好的兴致,为顾浮游左右介绍。这白鹿城里,斗武场比房屋还多,近乎每座斗武场都有奴隶在较量。

顾浮游脸上在笑,没有温度。这地方,乌烟瘴气,臭气熏天。

顾浮游作好奇的姿态问左圆融:“城主,本座有一事不明。”

左圆融乐意为她解答:“前辈请说。”

“这奴隶虽然忠于主人,无法伤害主人,违背主人命令。可这训练官却无契约约束他们,一些奴隶资质不低,若是修为比训练官高,心生怨怼,可能暴起伤人,但本座见着些奴隶似乎听话的很,十分温顺,便是遇到鞭打也一点都不反抗,甚至不敢躲避。这是为何?”

左圆融颇为自得,摇着脑袋:“前辈可听说过古时猎人如何驯兽?”

“愿闻其详。”

左圆融背着左手,右手指点:“古时猎人捕来长毛幼象,用细链子拴住将其绑在石柱上,幼象力量尚且渺小,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渐渐习惯了不挣扎,待得长大成年,成年长毛象千斤之重,虽能轻易挣脱锁链,却不会再挣扎了。便是这个道理。”

“有些奴隶幼年便在此处,最易管教。有些成年的呢,心性已定,方沦为奴隶时,定然诸多反抗,但日子久了,性子终会被一点点抹干净,成为一名合格的奴隶。”

顾浮游笑颜僵住。心想倘若当初自己在离恨天上待得久些,是不是也就生出了奴性,不再反抗,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