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3页)

“什……”开口后他又停下想了想,“回来?”

“嗯。”柳小满点头。

“什么时候?”樊以扬问。

“不知道,说想回来过年。”柳小满说。

“跟你说的?”樊以扬接着问。

“我爷。”柳小满慢吞吞地捏起笔,在“90”下面一道道画着,“给我爷打电话了,说想回来过年。”

他又重复了一次。

樊以扬没说话,屋里沉默下来,隐隐能听到客厅里电视的声响,和樊爸樊妈的说笑声。

柳小满爸爸。

这么些年,他以为这个词与柳小满的妈妈,都随着柳小满的胳膊一起远去了。

“你爸……”樊以扬想了想又开口,“叔叔,说了具体的时间么?”

没有。

柳小满摇头。

对啊,回来过年,又不会到了年三十那天才回家,过年过年,论的是一个“过”字,可能年二十九就回来,可能过了腊八就回来,可能……明天就能回来。

电话都打来了,回家还会远么?

樊以扬跟他想的一样,心情也跟他一样,有点儿迟钝地缓慢着。

“你是怎么想的?”他问柳小满。

柳小满没想法,来之前没想法,跟樊以扬说完依然没想法,总觉得在说别人家的事儿一样,怎么理解都带着荒唐。

“回来也好。”樊以扬看柳小满不说话,摸摸他的头发,“爷爷年纪也大了,你明年也要成年了,回来了,家也算有个家的样子……”

柳小满勉强咧了咧嘴。

“那你妈妈呢?联系过么?”樊以扬继续问他。

“不知道。”柳小满轻声说。

他爸爸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爷爷联系的,今天还是从前,如果是今天才联系,为什么突然就要回来;如果是一直保持着联系,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他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樊以扬算的那样,学期的最后一周,时间过得飞快。

柳小满没跟夏良提他爸爸的事儿,在喜欢的人面前他还是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小自尊,不想总提起糟糕的家事。

而且夏良最近也挺烦的,似乎快过年了,各家形式上还是趋向一个“团圆”,他妈妈最近给夏良的电话比之前密集得多,态度也总是紧绷绷地揪着学习。

各人都有各人的烦恼,李猛的最后一周过得如坐针毡,每临近考试一天,他就更神经质一天,尚梁山拿着考场表在讲台上念每个人考场号的时候他都要崩溃了,死猪一样趴在桌上叨咕“这不他妈完了么”。

柳小满表示爱莫能助。

考试头一天的晚自习,他跟夏良一起掐着时间做了一套文综卷子,樊以扬给的,题目有点儿难,但是成功帮他滤出了两个没复习到的小知识点。

做完以后,两人互相换着批卷子,总分300,柳小满得了264,夏良得了187。

“这分数,比你少一半。”夏良把两人的卷子摆一块儿拍了一张。

“挺好的。”柳小满在他的分数后面画了个小太阳,“上回月考的卷子你才145。”

“我都忘了,你记那么清?”夏良对着小太阳又拍了一张。

柳小满得意地扬扬眉毛:“你每次进步我都记得。”

“这么感人,我都要流泪了。”夏良笑着说。

“你如果这次期末考文综能上二百,我也流。”柳小满说。

“真的?”夏良看着他。

“试试,我觉得你行。”柳小满往四周看一圈,主动捏捏夏良的手。

“你是不是还要拉个钩啊。”夏良的眼角绕出一段弧度。

柳小满把小指伸出来:“你想拉那拉一个也行。”

“成我想了。”夏良的小指跟他圈在一块儿拉了拉。

“本来就是你想。”柳小满把手收回去,抽出卷子的答案搁在两人中间,“拉了就不能变卦了,就得考二百。”

“柳小满,”夏良把答案摊开,对着选择题把正确的勾上,“你觉没觉得你胆子变大了?”

觉得。

不用夏良说他也觉得,跟夏良拉钩,放在熟悉起来之前真是想都不要想。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和夏良待在一起就是这样,哪哪儿都觉得轻松,从主动说话到主动开玩笑,从摸摸手到摸摸肚皮……这么一算,总耍流氓的好像不止夏良一个,他小动作也越来越多。

“变大了是好还是不好?”他歪头去看夏良的眼睛。

“好。”夏良点点头,把手往他腿上一搁,“越大越好。给你再捏捏吧。”

柳小满笑着把他掸开。

考试时匀不出心思想其他的,结束以后,这学期才算松下口气。

成绩当天出不来,高三的考完还要上一周课,到年二十八才放假,高二的意意思思也跟着多补了几天。

李猛在这几天里直接从将要死去过度成过不人不鬼,他花了一个晚上做出来的小抄屁用没有,还被监考老师给收了,让尚梁山去领人。李猛求了半天让尚梁山别告诉他妈,回来的时候整个人一股子要跳楼的架势。

王朝没什么起伏,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夏良也没反应,柳小满问他感觉怎么样,他只说了句“凑合”。

“你都填满了么?”柳小满问他。

“嗯。”夏良答应一声。

“那就行。”柳小满松了口气。

夏良都笑了:“你对我就这点儿要求,说好的二百呢?”

“我相信你。”柳小满笑着说。

他是真的相信夏良,就算他没尽力,好歹不会再跟刚开始一样,因为“懒得写”这种不可理喻的理由交白卷。

日子过得太顺畅,也太紧凑了,他都忘记他还有个十几年没出现的“爸”要回来过年。

柳小满爸爸到家那天是他们补课结束的最后一天,年二十五,周五,柳小满要去学校拿成绩。

补课的时间不算早自习,不用去那么早,他帮着爷爷把摊子收拾好,又把家里的卫生做了做,要过年了,该收拾的得收拾。

收得太入神,樊以扬的自行车铃都在楼下响了起来,他才着急忙慌地撇下抹布去换衣服。

可能是因为心急,一会儿拿东一会儿忘西的,走到门口要换鞋了,竟然发现书包没拿。

上学不带书包。

他笑了自己一声,转身回去拿书包。

敲门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小满?”爷爷在屋里喊一声。

“不是我,我没走呢,”柳小满挎着书包出来,“扬扬哥吧。”

“我这就下……”他边开门边说话,门开了,话却没能说下去。

一个非常……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柳小满脑子一懵。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爸。

男人看着很狼狈,不管头脸都泛着点儿油光,一边肩膀上背着一个大的旅行包,脚边还立着一个同样很大的行李箱。箱子把手上系着个塑料袋,系得不严,里面露着一碗方便面,一条拆开的饼干,还有两三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