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你杀了她吗?”(第2/5页)

我不相信她对爸爸的描述。他不是个不检点的人,他很少读那些小报,特别讨厌恶意的评论,他从不说别人的坏话,更不要说把妈妈的隐私泄露给外人了,对付她的事就更不可能了。我说:

“可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妈妈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当初我为什么会完全信任他。就像你说的,他不是那样的人,除非他绝望的时候。当人们感到绝望时,他们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不是很赞成她的观点,这种论调并不具有普遍性。我感到有些不舒服,我问她:

“还有什么秘密?”

妈妈从挎包里拿出一份马尼拉纸译者注:马尼拉纸是一种淡黄色纸张,以马尼拉麻为原料制成。质的正式文件。封面上贴着一个白色标签,上面写着妈妈的名字、日期和一家瑞典医院的地址。

“为了使一个正直的医生相信,某个人确实精神失常了,你必须首先提供这个患者的家族病史,但是我的家族并没有精神健康问题的遗传史。然而,我的敌人们不会就此承认失败的,他们又有了一个新主意,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我的童年,提出我曾经受到过难以愈合的心灵创伤,这就为我现在的精神失常埋下了伏笔。他们需要一个恶棍靠近我,要了解我最私密的信息,比如我的丈夫。对克里斯来说,为了保证自己的自由,他必须背叛我。现在你明白他所面对的压力了吧?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可是他在这条路上已经走得太远了,回不了头了,他别无选择。”

“在被关进瑞典的精神病院期间,我接受了医生的全面检查。两个人坐在我的对面,隔着一张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他们手里拿着克里斯的证明文件——更具体地说,那上面记录了一件发生在1963年夏天的事情。我承认它并不是虚构的,但在字里行间,我看到了更险恶的东西,是从无到有一点点地构建起来的阴谋,是让你没有办法一下子否定的东西。医生向我介绍了这份精心制作的证明,并要求我提出反诉。由于害怕被关在那里,我意识到自己的回答非常重要,我向他们要了一支铅笔和一沓纸。你要明白,当时我发现自己被关了起来,正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我周围的人都是疯子,真正的疯子,我很害怕,不知道自己能否离开那里。而那些医生就像法官和陪审团,将会决定我今后的生活,所以我对自己的表达能力没有信心,唯恐在英语和瑞典语之间缠夹不清。为了更加清晰地表述,我提出了一个替代方案。我会写下发生在1963年的事情真相,不是口述,而是写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更加准确地判断,看看这件发生在童年的事情能否证明我真的疯了。”

“你手上拿着的就是那天晚上我给他们写的证词。当我离开精神病院时,医生在我的要求下返还了它,我相信他们还有一份复印件,或许就是这一份。”

“是的,我之前没注意到,这份是复印件,他们保留了原件。”

“你不了解我的童年时光。我之前提到过在瑞典成长的点点滴滴,但你从未见过你的外公,你的外婆已经去世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和你的生活没有关联。或许你会说,我的童年并不幸福。嗯,倒也不能这么说,幸福的时光还是有的,而且还不少。我是一个乡下孩子,思想单纯,热爱户外运动,那是一段美好的生活。”

“在1963年的夏天,一件事情改变了我的一切,它打破了生活的平静,使我和自己的家庭反目。而现在,这件事情又成了我的敌人扭曲和攻击我的武器。为了保护自己,我别无选择,必须把过去的事情和你讲清楚。我的敌人们已经捏造出一个恶意的版本,它会引起你的不安,如果你听信他们的说法,你就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当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永远都不会让我和他们单独在一起的。”

我简直无法想象真的会有什么可怕的事件,会改变我对妈妈的看法。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我对妈妈的过去确实知之甚少。我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提到过1963年的夏天。我急忙打开了文件。在正文之前,妈妈写了一封信,我问:

“你想让我现在看这封信吗?”

妈妈点点头:

“现在。”

亲爱的医生:

你也许对我为什么用英语写信而不是瑞典语感到好奇,在我的生活经历中,我的英语书面表达能力变得越来越好,而瑞典语却被忽视了,我在十六岁时就离开了瑞典的学校,在伦敦的时候几乎从没用过它。相反,我一直在借助图书馆和经典文学作品的帮助,努力提高自己的英文水平,因此,使用英语而不是瑞典语来写这封信,绝非对自己祖国的不敬。

在这里,我想陈述一下我一直不想提起的童年,因为有人把这件事当作一种真实发生的罪行。虽然过去和现在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我承认,我的否认会使你有所怀疑。

我的敌人已经描述了发生在1963年夏天的那件事情,他们希望把我关在这个精神病院里,一直到我主动放弃自己的控诉,或者我名誉扫地,没人会再相信我的指控。我承认,他们的故事中大部分内容是真实的,我不能说那些都是谎言。如果你对他们所说的进行调查的话,你会发现大量的细节都是真的,比如地点、名字和日期等。

然而,就像不能因为在拥挤的火车上和别人撞了一下肩膀,就打算和人家交朋友一样,他们的故事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因为他们没有深入地了解这件事情。

接下来,你将读到的就是这件事情的真相。然而,毕竟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我无法记清当时所有的细节,因此,你或许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里面的对话都是编造的,进而你会怀疑我声明的全部内容。我要说的是,这里面的对话只代表了大概的意思,因为那些语句已经永远地过去了,那些说话的人也都不在了。

你真诚的

蒂尔德

关于我家的农场

我们的农场和瑞典成百上千的农场没有什么区别。它位置偏僻,风景如画,距离最近的城镇有二十千米远。小的时候,哪怕只是经过一辆汽车,都会吸引我跑到屋子外面去观望一番。我们没有电视,也从未出去旅行过,在我的记忆中,森林、湖泊和田野构成了唯一的风景。

关于我

我的母亲在生下我时差点死去。手术的并发症使她无法再拥有其他的孩子,出于这个原因,我没有兄弟姐妹,我的朋友们也都住得很远,所以从小我就习惯了孤独的感觉。

关于我的父母

我的父亲很严厉,但他从来没有打过我的母亲,也没有打过我,他是个好男人。他为当地的政府工作过。我父亲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人,他二十五岁的时候用自己的双手建造了这个农场,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爱好是养蜂,他在原野上搭建蜂房,并且用独特的花卉组合酿出了与众不同的白色蜂蜜,这也为他赢得了许多的奖项。我家客厅的墙壁上挂满了全国性的养蜂奖状和报道我家蜂蜜的剪报,这些都被装裱在镜框里。这一切都有妈妈的功劳,但是她的名字没有出现在蜂蜜的标签上。我的父母都是社区的重要成员,母亲为教堂做了大量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