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页)

当然也只能这么想想,不可能真正付诸行动,究竟处于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老跟罗小扇眉来眼去的,被人察觉不好。沈天涯于是收住自己的目光,抬了头去瞧会议室中心的圆桌。圆桌前已经坐了十来个局级领导,一个个表情肃穆,如丧考妣。有两位副局长可能是受不了这么沉闷的气氛,下意识地掏了烟衔到了嘴上,想镇静一下绷紧的神经,可要去身上搜打火机时,又把烟从嘴上拿开了,先放鼻子下闻闻,然后把烟夹到了耳后。原来两个星期前傅尚良戒了烟,现在只要闻到烟味就不好受,就要横眉竖眼去瞪抽烟的人,所以只要傅尚良在场,不论是开会还是在别的地方,几个烟瘾特大的副局长便不敢抽烟。

沈天涯的目光还没从副局长们的脸上收回来,坐在首席的傅尚良就跟旁边管人事的殷副局长耳语了两句,殷副局长咳一声,宣布开会。殷副局长表情严肃地说道:“大家可能已经看到,刚才市检察院来人将郑副局长带走了,其实今天凌晨检察院已经从财政局两栋家属宿舍楼里叫走了三个人,估计大家已经意识到了,因为这三个人没在这个会议室里面。”

殷副局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大家就扯了脖子东张西望起来,这才发现财政局下属的财政信托投资公司经理和业务处正副处长都没到会。大家于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会议室里像进了一窝蜜蜂。殷副局长只得抬高了双手往下压压,示意大家停止议论,继续道:“关于郑副局长和信托投资公司的问题,市检察院几天前就跟傅局长和我通了气的,郑副局长的问题是他分管投资公司时的个人行为,与财政局集体领导没有关系,投资公司也只代表他们公司,不能代表财政局,今天召开副处级以上干部参加的局务会,就是向大家通报这个情况,让大家心中有数,不要将这事跟其他人其他事胡乱联系,搞得人心惶惶,影响财政工作。详情由傅局长给大家具体说。”

傅尚良喝一口茶水,放下杯子,向众人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市检察院就投资公司的事暗地里调查了三个月了,且多次到外省市有关银行取证,在掌握了几年前投资公司在郑副局长的策划下,大量非法拆借骗取银行信贷资金,通过购买房地产和进行期货、股票交易等活动,从中牟取个人暴利的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才决定这次抓捕行动的。他们天没亮就在财政局两处宿舍楼里抓走了公司经理和业务处正副处长,本来也是要在局长宿舍楼里抓走郑副局长的,可郑副局长整夜未归,早上他们才把车开进厂财政局办公大楼前,将郑副局长逮了个正着。”

接下来,傅尚良把郑副局长几个在业务活动中怎样采取种种自以为得计的手段中饱私囊的简单情况作了介绍,最后告诫大家,一方面要以郑副局长几个为借鉴,在开展各项财政业务活动中,严格按制度办事,不要假公济私,害人害己;另一方面不能因为郑副局长这件事影响财政工:作,不要瞎掺和瞎议论,但如果检察部门的同志找大家了解有关情况,要积极配合,知道的说,不知道的不说。

傅尚良说完,其他局领导都没话说,殷副局长宣布散会。大家纷纷站了起来,往门外走。沈天涯偏了头去望罗小扇,她世朝他这边瞟着。沈天涯就想跟她走近点,却无法超越中间的蒙琼花。加上前后左右的人你一挤我一推,便隔得更远了。沈天涯想,得找个什么机会,两人碰个头。

一走出二号会议室,大家就忍不住议论起来,有人说,投资公司这事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发生的,如果不是内部有人起哄,那是根本出不了事的;有人说,这件事不仅仅是姓郑的和被抓的那几个人,还有大鱼躲在后面,迟早会牵出来的。

还有人说得更玄,说是他们所见和傅尚良刚才说的明显有出人,昨晚郑副局长根本没有外出,一直呆在家里,今天早上他们还在局长楼前看见过郑副局长,检察院之所以没晚上或早上把他抓走,却等着上班时到财政局机关里来抓人,完全是做给财政局里的人看的,其意是警告财政局的人,只要有尾巴握在他们手里,郑副局长就是样子。旁边的人说,那为什么傅尚良要说姓郑的整夜未归,检察院才到财政局来抓人呢?那人说,是呀,自己的副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抓走,你说这尴不尴尬?傅尚良这么掩饰一下,可以把检察院的意图遮盖住,自己面子上也过得去一些嘛。

沈天涯没有跟大家一起说长论短,低着头回了预算处。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议论上。

刚刚坐下,范院长和叶君山一前一后进了预算处。范院长是第一次到预算处来,处里没人认识他,但叶君山是沈天涯夫人,又住在财政局宿舍里,平时也常到预算处办拨款手续什么的,大家认得,小宋他们就笑笑道:“沈处,书记来了。”沈天涯头也没抬地问道:“什么书记?”小宋说:“纪委书记。”

昌都市机关干部开玩笑时,喜欢说人家的老婆是纪委书记,意思是专门监督男人的,以免男人犯错误。沈天涯听出小宋他们在开他的玩笑,这才抬起头来,瞥见了叶君山和范院长。也就敢忙放下手头的工作,过去握住范院长的手,说:“哟哟哟,范院长大驾光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范院长在沈天涯肩上拍拍,笑道:“太阳不从西边出来,却,不可以让我来看看你大处长了吗?”沈天涯拱拱手,说:“太荣幸了!”范院长说:“刚才跟小叶一起到卫生局去办了点事;从这里路过,见财政大厦高耸在前,想起我们的女婿沈大处长就在这栋大楼里高就,思念之情顿生,就让小叶带着上来了,你恰好在处里。”

范院长把沈天涯说成是他们医院的女婿,谁听着不感到亲切?沈天涯当然知道范院长这些话是打埋伏的,他还另有所谋,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我既然成了贵单位的亲戚,亲戚来了,就好好说会儿话吧。”

说着,将两位让进会客室。小宋也机灵,进去倒了茶水,临走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说了阵闲话,范院长话题一转,说是要向沈天涯汇报汇报医院的工作情况。沈天涯笑道:“我不是医院的女婿吗?哪有丈人向女婿汇报的理?”范院长也笑了,说:“亲戚是亲戚,工作是工作嘛。”也不罗嗦,程序式地说了说医院特别是筹建门诊大楼的情况,接着让叶君山从坤包里拿出一纸申请经费的报告。

这是一个请求市财政解决部分门诊大楼基建款的报告,申请数是三百万元。沈天涯瞧了瞧报告,说:“人民医院是我市惟一一家高等级的大医院,承担着治病救人的大任,市财政理应全力支持,不过今年税收短收严重,恐怕不能完全满足你们的要求。”范院长说:“这我清楚,我们也不仅仅只向市财政伸手,还会几条腿走路,同时向银行贷款和向上级卫生部门求援,小叶告诉我,你们财政部门也兴砍价,我们打报告时多报些数,你们砍一刀下去,还有一大截。”沈天涯笑道:“她全是瞎说的。”范院长说:、“小叶可不是瞎说,她是我们的内线,早已打入财政局的核心,我们可是把她的话当做金科玉律,言听计从哟。”沈天涯说:“范院长你的口气怎么像是安全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