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篝火、吉他、月光下的舞蹈

“小心这里的黑珍珠看上你,把你敲晕了拖回去做新郎。”雪颢对着专心调试摄像机的翰文说。

“还有这等好事?”翰文没抬头,他知道不工作时的雪颢姑娘已经开启逗乐模式。

“有啊。去年姚明来的时候,就有个很漂亮的黑姑娘对我说她喜欢他,问如何才能让他做新郎。我告诉他姚明已经结婚了。她说完全不介意当第二个老婆。我说姚明的老婆比她高两个头,而且能把大铁球扔出几十米,她才吓得讪讪而去。”

“姚明的老婆是篮球运动员,不是扔铅球的好吧。”

“说打篮球能吓住她?她要是趁我们不注意敲姚巨人一棒子那还得了。”

“那你怎么没被黑小伙敲晕拖走?”翰文觉得她是在讲笑话。他去过肯尼亚其他部落,当地人很温和很有礼貌,从没听说过把游客敲晕拖走的事。

“以前黑小伙来跟我搭讪我就问他们怕不怕纳姆朱的长矛。”

“哈哈,这些黑兄弟肯定认为你是纳姆朱的女朋友了。”翰文抬头看了看,问:“纳姆朱哪去了?他不是说要跟我学摄像么?”刚才纳姆朱说他去停车,然后就消失了。

“他回家去见他的三个老婆了,待会儿还得以酋长接班人的身份领舞。今天哪有空跟你学摄像。道格去村里买玉米还没回来。只有我做你的得力助手了。”

“那好。你拿着这张白纸,去木柴堆旁边站着,我看看感光度够不够。”翰文塞给雪颢一张白纸。

雪颢走到木柴堆旁边,双手举起白纸,看见翰文移动摄像机镜头对准她,便闭上一只眼、伸出舌头对着翰文做鬼脸。

从镜头里望去,着白衬衣、黑马甲、白色紧身长裤和黑皮靴的雪颢看起来现代时髦,同木柴和背后那一排矮矮的土墙圆顶茅草屋并不搭调,却有一种让人惊艳的美。翰文觉得似乎有几只羚羊从自己的心脏狂奔而过。

夕阳最后的余晖穿过一把大伞似的合欢树,在茅草屋顶上划出一条条光影。

今天太晚了,临走前得再来一次,进这些茅草屋补拍桑布鲁人生活的场景。翰文想。

一位桑布鲁老太太过来了,拎着铁皮桶往地上洒水,想来是防止待会儿跳舞时尘土飞扬。她的头上缠着好多圈彩色珠子,额头上方垂着一个银色的树形坠子,长长的耳垂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圆孔,吊着长长的耳坠。她的脖子上套着彩色珠子串起来的项圈,一圈又一圈,重重叠叠,都超过肩部了,手腕上也戴着层层叠叠的彩色手环。身上穿的是红蓝格子的束卡裙子,脚上没有穿鞋。

更多桑布鲁妇女出现了,有的还带着三四个孩子。同洒水的老太太一样,她们都戴着珠链首饰,穿着束卡裙子,所不同的是裙子的花色和图案。有的妇女穿着牛皮做成的凉鞋,有的光着脚,脚踝却套着好看的彩色珠链。她们围着木柴堆铺上毯子,坐了下来,中间留下一大片空地。有的小孩子乖乖地坐在妈妈身旁,有的互相追逐,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凑过来看翰文的摄像机,翰文调转摄像机对着他们,他们没有吓得一哄而散,而是对着摄像机露出纯真的笑容,看来经常有外国人拿着摄像机来这里拍来拍去。

“入乡随俗,你是不是应该像她们那样穿上美丽的民族服装啊?”翰文对回到他身旁的雪颢说。的确,同这些衣着艳丽的桑布鲁妇女相比,雪颢显得过于朴素了。

“你说我是穿旗袍,还是汉服好?穿什么都比不上她们的服饰好看,所以还不如穿着我的骑马装自在。”雪颢拍了拍翰文的肩膀,说,“记者大哥,我今天是来帮你拍纪录片的,不是来跳舞相亲的。改天我们去内罗毕的树屋酒吧时,我会穿得性感妖娆的。”

“很期待哦。”翰文是真的期待。自从认识她,他还没见过她穿裙子呢。

几个青年一人扛着一面非洲鼓放到了木柴堆旁。他们的穿着和桑布鲁妇女是同一种风格,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裙子更短更紧,脖子上的珠串项链不像女人那样宽松,而是紧紧贴着肉围成一小圈。他们上身斜披着一块深红格子束卡,露出半边肩和两条胳膊。

非洲鼓立在地上足有半人高,上大下小,较大的一端蒙着山羊皮,鼓身是整段凿空的树干,外部雕着精美的花纹,上半段套着编织绳,还漆着金黑相间的图案。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少年,双手端着一个陶土盘,盘里是堆得冒尖的烤羊肉。他用磕磕巴巴的英语说是酋长派他给他们送来的。

雪颢说声谢谢,接了过来,四望无处安放,只好搁在翰文的摄影包上,然后抓了一根羊肋骨啃了起来。

“这羊肉很鲜嫩,不过没有盐味。”翰文也抓起一根羊肋骨,啃了一口说。

“这是刚才宰杀的羊,当地觉得越原味越鲜美。盘子边上有盐巴,还有切碎的小青椒。你可以洒在肉上。”雪颢一边说,一边抓起盐巴洒在羊肉上。

翰文试了试,果然不错,小青椒还挺辣。

少年又端来一盘乌嘎利和一盘斯库玛,翰文和雪颢只好一人接过一盘,端在手上。

等他们吃完了,少年收走了盘子,又给他们端来两只陶土杯,里面是褐色的水,闻起来有点酸酸的味道。翰文问这是什么,雪颢说是桑布鲁人用当地一种药草和茶叶混在一起熬制的,有助于消化肉食。

喝进嘴里,翰文觉得有点涩又有点苦,几分钟后回甘却是一股甜味。

夜晚降临,但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明月正从远处的肯尼亚山后升起。一个青年点燃了篝火,木柴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他回到非洲鼓旁,和其他青年一样将双手放在皮面上,由慢到快、由轻到重击打。非洲鼓声响起来了,鼓点越来越紧密,声音越来越雄浑,像是召唤人们赶快来参加星空下的聚会。

道格回来了,走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头戴羽毛冠、身披大红格子披风的老头,估计是纳姆朱的酋长父亲。他俩在全场仅有的两把木头椅子上坐下后,鼓声就停止了。

一个当地大汉走到篝火旁唱歌。没有麦克风,没有伴奏,他的声音却有着穿透人心的魔力。不过他唱的是桑布鲁语,翰文和雪颢都听不懂。雪颢问一直跟着他们的少年大汉在唱什么。

少年听了一会儿,解释说大汉代表部落在向万能之神祈祷,请求神保佑雪山之水长流不息,草原上的草嫩绿茂盛,牛羊长得膘肥体壮。停了一会儿,少年又说,大汉在祈祷神保佑小伙子和姑娘们今晚都能找到合心意的情人,共度良宵,远来的客人也能在这里留下美好的回忆。

“去吧,也许你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呢!我来帮你拍摄好了。”雪颢对翰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