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沉浸玛雅

迷丛墨西哥

换了一面新的五星红旗插上船头,原来那一面已饱经风霜。撤下美国的星条旗,换上墨西哥的绿、白、红草帽旗。

下一站,墨西哥,尤卡坦州、梅里达、奇琴伊察。

在我的计划里,这一站是此次航行中,除了南极之外,最重要的一站。我运上船的六吨设备,有两吨是为这一站准备的。我要去墨西哥的丛林里,寻找玛雅文明的遗迹,寻找他们两千年前,用活人祭祀的圣井。

大海似乎明白,此前给了我们太多磨难,离开洛杉矶后,它施与了我们一段风平浪静。天空如洗,轻轻的海风,吹拂着面庞,傍晚还生出来漫天的火烧云,让人心情大好。

一帆风顺地进入墨西哥海域。成群结队的海豚突然跃出了水面,密密麻麻,甚是壮观,出来迎接我们。“这墨西哥海豚真守法,后面就是富饶的资本主义美国海域,居然一只也没有越境。”

似乎不出点儿事故,一段航行就不算完整。离墨西哥海岸线还有100海里的时候,船上的自动舵出故障了,“北京”号开始不停地转圈,无法再保持稳定航向。经过检查,是船上的一个自动控制系统的传感器故障了,无法接收指南针的信号。

只能简单修理一下,然后靠岸再找人修。逼不得已,我们临时停靠在了南下加利福尼亚州最南端的圣卢卡斯——纯同名,不是美国的加州。作为旅游胜地,圣卢卡斯的港口都那么风情万种,别的地方都是人工建造的船坞,这里却是形态各异的天然礁石,围成一个海湾。

船刚停靠好,就有一个墨西哥人主动上船了。他直接上来对我们说,他可以给我们提供任何帮助,要每小时75美金的工资。不便宜。我问他能给我提供什么帮助。他不过脑子就说,你想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我抱着想见识一把的心态说:“我们的船故障了,你能给我做个维修?”

他大手一挥,没问题!此人在我们的船上上下检查了三个多小时,没有找到症结所在。最后还是我给国内的工程师朋友打电话,才找出故障。那人不干了,说没找出问题他可以继续找,但是他已经付出了时间,给我们提供了服务,所以工资必须要给他。

这是我们在墨西哥遇到的第一个人,我们不想得罪地头蛇,付了他400美金,息事宁人。码头上的一个老人等他走后,过来悄悄对我们说:“以后你们不要跟这些人接触,他们不是我们游艇会的人,很多人就是招摇撞骗。”

在墨西哥的第一天,我们就当了一回冤大头。

“北京”号的检修还要继续,发现故障,需要更换零件。要命的是,更换的零件需要订购,3到4天后才能到这儿——咱们等不起。

与此同时,北京的烟斗传来了消息,如果我们继续南下的话,会在墨西哥湾遇到一个飓风。经历过上次的北太平洋风暴团,我们不敢再抱着侥幸心理硬闯了。

怎么办?就地等着的话,南极行程肯定耽误,错过了季节,到时候能不能上南极都是个问题。接着走,我那是拿全船人的性命开玩笑。

蹲在船头,我在脑海里争斗了一根烟的工夫,做了一个决定:船就停在圣卢卡斯做维修,我们弃船上岸,开车斜穿墨西哥,去梅里达。相当于从墨西哥的西北角,开到它的东南角。间隔3400公里。

租车也很费事儿,找了一上午,所有的车都太小,装载不了我带来的设备。租卡车的话,我又没有执照。没办法,最后我租了一辆吉普和一辆拖车。人上吉普,拖车载物,吉普拖着拖车跑。

水下拍摄器材、潜水器材、打气泵、气瓶、防水壳、绳索、绞盘、升降机……还有一艘小艇。两吨的登山器材和潜水器材,从船上搬下来,塞进了拖车里。“北京”号的吃水线一下子下降了10厘米。

小马拉大车,我们开始了漫漫墨西哥越野征程。

陆地上,一路比在海上还曲折。先北上200公里,把车开到渡轮上,越过南下加利福尼亚湾,然后再在陆地上狂奔。沿途经历了各种检查站的检查,每一次检查设备都要从拖车里搬下来。拖车太重,车头太轻,拖车不停地摆动。我速度一旦上去点,简直就把吉普车给甩起来了。上坡时感觉爬不动,下坡时感觉刹不住。倒车、拐弯,都是高难度的技术活儿。

墨西哥的收费站让我苦不堪言,我记得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们过了36个收费站,交了将近1万比索,相比之下,中国的收费站真的不算夸张。除此之外,沿途还遇到了很多警察和军队临检,装卸货物就算了,关键是这伙人还明目张胆地勒索,见钱开闸。

一路下来,墨西哥人给我的印象非常不好,却在最后被一个早点摊的妇女给扭转了。一夜疲劳驾驶,到了一个小镇,我下车买早点。语言不通,我比画着,要50个玉米饼。一路挨宰,我已经准备好了500比索——前一站就是这个价格。妇女忙碌地做完,把饼包好递给我,却没收我的钱,她示意只要50。最淳朴的,永远是底层的人民。

收费站那么多,加油站却特别少。我们的吉普拖着一吨重的拖车、两吨重的设备,外加六个人,油耗特别厉害。满箱油只能够跑200公里,但是墨西哥经常是开了300公里见不到一个加油站。无奈之下,我们只得自己再背上一个加油箱。

冰雹、大雨、浓雾,轮番来袭。开车走在墨西哥广袤的土地上,我有点儿梦回马鲁姆火山顶的错觉。

匆匆赶路,吉普车故障了,把我们扔在了一段高速的中央。左等右等,来了一辆大货车,在英文和中文的夹杂中,终于寻得了说西班牙语司机的帮助。这回开得更悬乎,把吉普车推上卡车的车顶,后面货舱里再装我们的拖车。

带到维修站,我们的小吉普又活了,带着我们闯进了首都墨西哥城。前一阵翻山越岭,如今见到高楼大厦,大伙儿疲惫减轻了不少,探出脑袋看风景,不过很快就被摁了回去——堵车。墨西哥城号称世界上交通最差的几个城市之一,和里约热内卢齐名,果然名不虚传,没一会儿我们就堵上了。那叫一个严实,堵得水泄不通。

一车人都在打盹,我也眯了一会儿。被喇叭惊醒的时候,我一看手表,三个半小时过去了,前面那个车屁股依然在那儿,纹丝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