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2/3页)

赫尔曼医生耸了耸肩,他过于礼貌,不好意思向一个如此充满激情的对手强加他的意见。“在任何情况下,我相信一个外国条约需要三分之二参议员的支持。”

“但现在我们甚至没有过半。”格斯沮丧地说。

罗莎一直在负责此事的报道,这时她说:“我统计的是四十票支持,包括杜瓦参议员。四十三票保留,八票坚决反对,五票尚未决定。”

她的父亲对格斯说:“那么,总统会怎么做呢?”

“他打算越过这些政客,跟民众直接接触。他正在策划遍及全国的一万英里之旅。他会在四周内进行超过五十次演讲。”

“这种安排实在辛苦。他已经六十二岁,还患有高血压。”

赫尔曼医生有点儿恶作剧的意思。他说的一切都具有挑战性。显然他觉得有必要测试一下女儿的求婚者的勇气。格斯说:“但在结束的时候,总统将向美国人民解释,世界需要国际联盟,以确保我们不会再打一场像刚结束的那场一样的战争。”

“但愿你是正确的。”

“向普通百姓解释政治的复杂性,这方面威尔逊最擅长了。”

香槟随同甜点一道端了上来。“在我们开始之前,我还想说几句。”格斯说。他的父母十分吃惊,他从未如此正儿八经作过演说。“赫尔曼医生,赫尔曼太太,你们知道我爱你们的女儿,她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女人。虽说这有点老式,但我要请求你们的许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皮制的红色小盒子,“允许我给她送上这枚订婚戒指。”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镶嵌了一克拉钻石的金戒指。没有炫目的装饰,但那颗钻石是纯白的,是最令人赏心悦目的颜色,用磨光刻花法切成圆形,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罗莎倒吸了一口气。

赫尔曼医生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两人都笑了。“你当然会得到我们的许可。”他说。

格斯绕到桌子的另一头,半跪在罗莎的椅子旁边:“你愿意嫁给我吗,亲爱的罗莎?”

“哦,是的,亲爱的格斯。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都行!”

他把戒指从盒子里取出来,戴在她的手指上:“谢谢你。”

他的母亲开始哭起来。

格斯登上总统专列,火车轰隆隆驶出华盛顿特区的联合车站,时间是9月3日星期三的晚上七点。威尔逊穿着蓝色运动夹克、白色裤子,头戴一顶硬草帽。妻子伊迪丝与他同行,此外还有他的私人医生加里・特拉沃斯・格雷森。车上还有二十一位报社记者,其中包括罗莎・赫尔曼。

格斯相信威尔逊能够打赢这场战役。他总是喜欢直接与选民接触。他也已经赢得了战争,不是吗?

列车经过一夜旅行,来到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总统会在此进行整个行程中的第一次演讲,短暂停留后,从那儿一路到达印第安纳波利斯,当晚会向两万群众公开演讲。

但是,刚过了第一天,格斯的信心便丧失殆尽。威尔逊讲得很糟。他声音沙哑,还用笔记做提示,他不用这些东西的时候表现更好,等他谈到人们在巴黎时尽心尽力研讨的条约的技术细节时,变得絮絮叨叨,让观众失去了兴趣。他害了严重的头痛,格斯知道,病情严重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

格斯心急如焚。情况不只是他的朋友和导师生病这么简单。目前还有其他威胁。美国和世界的未来就取决于未来几个星期。只有威尔逊的个人承诺可以拯救国际联盟,摆脱那些心胸狭窄的对手。

晚餐后,格斯去了罗莎的卧铺车厢。她是这次旅行中唯一一个女记者,因此单独拥有一个包厢。她跟格斯一样热心关注联盟的成败,但她说:“今天实在找不出太多正面的东西好说。”他们躺在她的铺位上,相互亲吻拥抱,然后互道晚安。他们的婚礼定在十月,在总统这次旅行结束之后。格斯本来想更早一些,但他母亲私下嘀咕说太匆忙显得不体面,双方父母都需要时间筹备,格斯只得作罢。

威尔逊在抓紧完善他的演讲,敲打着那台老式的安德伍德打字机,中西部一望无际的开阔平原在窗口急速掠过。最近几天,他的演讲大有长进。格斯建议总统尽量让条约显得跟每一个城市有关。威尔逊告诉圣路易斯的商界首脑,条约是为建立世界贸易的需要。在奥马哈,他告诉人们没有条约的世界就像一个社区没有决定土地所有权那样,农民们全都手持猎枪坐在围墙上。只消寥寥数语他便充分阐释了问题的要点。格斯还建议威尔逊唤起人们的热情,不仅仅事关政治,他说,而是要唤起他们对自己国家的感情。在哥伦布,威尔逊谈到穿卡其布军服的战士。在苏福尔斯,他说对于在战场上失去了儿子的母亲们,他要对她们的牺牲给予补偿。他几乎不使用卑劣手段,但在堪萨斯城,也就是那位刻薄的参议员里德的家乡,他将自己的对手比作布尔什维克。他一次次大声疾呼,释放出一种信息:如果国际联盟失败,就会发生一场战争。

格斯努力与列车上的记者搞好关系,到站时与当地人接洽协调。威尔逊不带讲稿讲话时,速记员会立刻速记出一份抄本,然后由格斯分发下去。他还说服威尔逊抽空去了一趟餐车,跟记者们进行非正式的闲谈。

这些办法产生了效果。观众的反应越来越好。新闻报道仍然好坏参半,但威尔逊的消息从不间断,即使那些反对他的报纸也不例外。来自华盛顿的报告认为,反对声正在减弱。

但是格斯能够看出总统在这些活动上付出了何种代价。他的头痛几乎成了持续性的。他睡得很不好。一般的食物他不能消化,格雷森大夫只得给他吃流食。他的嗓子发炎,最后发展成了哮喘一样的症状,呼吸都开始成问题。他尝试坐着睡觉。

这一切都不能让记者们知道,甚至包括罗莎。威尔逊继续到处发表演说,虽然他的声音很微弱。他在盐湖城受到数千人的欢呼,但他看上去十分憔悴,不停地双手紧握,这种奇怪的姿势让格斯想到一个垂死的人。

接着,到了9月25日晚上,车厢里发生了一阵骚动。格斯听到伊迪丝在喊格雷森大夫。他穿上睡衣,匆忙走进总统的车厢。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恐不已,不由得一阵悲哀。威尔逊看上去非常吓人。他几乎无法呼吸,面部抽搐着。即使这样他还打算硬撑下去,但格雷森坚决表示,总统得取消后面的行程,最后威尔逊屈服了。

第二天早上,格斯怀着沉重的心情告诉记者们,总统患上了严重的神经性疾病。铁路轨道被清理出来,让火车加速行驶约三千公里的旅程返回华盛顿。总统在两周内的全部计划都取消了,其中包括与支持条约的参议员召开会议,拟定计划争取最后获得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