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像之像(第2/2页)

这样说,塞尚的作品就是意义重大的消息吗?对我来说,它们是建议。(在路德维希·霍尔看来,梵高笔下的人物“还可以描述出来”;而塞尚的人物却“只能用笔画出来”。)它们建议我什么呢?它们能发挥建议的作用,这就是它们的秘密。

因为很显然: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逝了。在一堆水果当中,有那个涂蜡的橙子的土黄色就已经够人受的了,我已经无法再去设想其他的东西。物体本身的颜色在哪里?哪一种现时的东西是视角对象呢?我越来越急切地找寻一种尚未被染指的天性。也许人们总会将“崇高”算作此列,但它同时又总是带给我那种面对着一个要将我吞噬的地平线的恐惧。于是,为了能够长久地存在,我特意埋身于那些日常的人造之物中间。我不正是在沥青那灰蓝的颜色里面看到了一个山毛榉树林的倒影的吗?而夜间航班的轰鸣声不也偶尔曾让一天重新开始吗?孩子毛衣上面的星形金属装饰难道不是一件久经考验的东西吗?而在阳光下面,那只终于将里面的报纸清空了的塑料袋迎风招展,它难道不像是浅色的百褶裙吗?是的,但是这些不是平常琐事。也许有人会抱怨说:日常琐事已经变得很邪恶。在这些人造之物的周围,只存在着暂时性的悲伤的美。这种美并不是任何的确可以重复再现的东西,所以它并不真实。(没错,在前往艾克斯之前,我就曾在马赛机场那红色的塑胶地板上面看到了圣维克多山泥灰岩一般的光亮。)所以,可能对那个有一双眼睛在家里期待着他的男人而言,这美并不真实。

我曾在这儿的村子里听到两位老人说:“如果他们什么都不信——那么他们到底为了什么来这儿的呢?”虽然他们说的不是我,但我还是感觉被包括在内。我不是早就在思考这样的一个问题:“是不是只有与信仰联系在一起,物体才能持久地保持真实?”那两位乡村法官似乎很熟知的信仰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我本来不可能用虔诚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童年的我比现在还要糟糕:但是难道很早以前不就已经有一个万像之像出现在我面前吗?

我将要描述此物,因为它属于这里。那个图像是一件东西,放在一个特定的器具里面,位于一个很大的空间里。那个空间就是教区的礼拜堂,那件东西就是和白色圣餐饼(即祝圣的圣体)在一起的圣餐杯,而供奉它的器具则是那个嵌在圣餐台上的、像转门一样开关的镀金的圣体龛——这所谓的“最神圣者”于我当时而言是“最真实者”。

这真实者也有它不断重现的时刻,即每当那通过化体49而变成圣体的圣餐饼连同它的圣餐杯一起被藏在圣体龛里的时候。圣体龛旋开;那件物体,即圣餐杯,被织物覆盖着,放置在了软龛的色彩斑斓中了;圣体龛再次闭合——现在就剩下那关闭的凹形穹顶的闪闪金光了。

而现在我对塞尚所谓的“实现”也是同样的看法(只不过我在其面前是笔直站立的,而不需要顶礼膜拜):对于处在危险之中的物体进行转化和隐藏——不过不是通过某种宗教仪式,而是通过作为画家的秘密出现的信仰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