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一口吃掉生活(第2/2页)

让毒贩子、站街女都见鬼去吧!同学们还在寒冬的纽约贫民窟里苦熬,我愉快地拍着这对夫妻,拍他们怎么跟婆婆一起精打细算地买面粉和酱油,拍他们怎么给孩子穿朋友送的旧衣服,拍他们相亲相爱地坐着公交车经过中央公园,在阳光下分开,各自去上班和上学。

这一对夫妻,有一个周末的保留节目:在第五大道上逛街。当然并没有余钱买什么东西,但他们会手牵手,一家一家店仔细地看过来,路过橱窗陈列好看的百货公司,他们就进去上个洗手间,顺便转一转;赶上玩具店打折的时候,他们就进去买些铅笔或簿子,存起来给老家亲戚的孩子当春节礼物。

除了买些打折文具,转完一整条街,他们只会花一次钱:两个人一起买一支香草冰激凌吃。“比我们在中国学校里吃的冰激凌好吃啊!”老婆说。

“那当然,”老公答,“可是你说为什么我们混了这么多年,还不舍得多买一个冰激凌吃?”

“等宝宝长大了,我们带他来吃冰激凌,到时候我和宝宝吃一个,你吃一个。”老婆又像安慰又像道歉似的,拍了拍老公的肩膀。

我们的进度,是每两周交一个片子。然而这对夫妻,我拍了3周。每个周末,我都跟着他们坐公交车到第五大道,一点一点地逛过去。跟着他们进商场去上洗手间,跟着他们找打折文具,跟着他们找到那个冰激凌车,买一个香草冰激凌分着吃。

交完这个片子的晚上,我也走到了第五大道,找到了那个冰激凌车,买了一支香草冰激凌吃。

那是个极冷的冬夜,冰激凌吃在嘴里,牙根冻得生疼,但那真是一支好吃的冰激凌啊。软软的、香香的、甜甜的,难怪那对夫妻每周都会来吃,这支冰激凌化在嘴里,就好像我也有个家在纽约,有人在等我回去似的,就是那样甜美的感觉。

我就那样坐在马路边的房子旁吃冰激凌,疼着牙,想着家。纽约的夜晚变得那么温和,我看着夜空,对着隐约的星辰狠狠地哈了一口气。鲍鲍说得对,真的,谁他妈因为饿才吃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