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苏:的确还有许多其它的理由使我深信,我们在建立这个国家中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特别是(我认为)关于诗歌的做法.
格:怎样的做法呢?
苏:它肯定拒绝任何模仿.须知,我们既然已经辨别了心灵的三个不同的组成部分,我认为拒绝模仿现在就显得有更明摆着的理由了.
格:请来解释一下.
苏:噢,让我们私下里说说,......你是不会将我的话泄露给悲剧诗人或别的任何模仿者的......这种艺术对于所有没有预先受到警告那些不知道它的危害性的听众的心灵,看起来是有腐蚀性的.
格:请你再解释得深入些.
苏:我不得不直说了.我虽然从小就对荷马怀有一定的敬爱之心,不愿意说他的不对.因为他看来是所有这些美的悲剧诗人的祖师爷呢.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不能将对个人的尊敬看得高于真理,我必须(如我所说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格:你一定要说出心里话.
苏:那么请听我说,或者回答我的问题更好.
格:你问吧.
苏:你能否告诉我,模仿一般地说是什么吗?须知,我自己也不太明白,它的目的何在.
格:那我就更不懂了!
苏:其实你比我懂些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视力差的人既然看东西比视力好的人清楚也是常事.
格:说得是.不过在你面前,我即使看得见什么,也是不太可能急切地想告诉你的.你还是自己看吧!
苏:那么我们下面还是以惯常的程序来开始讨论问题,好吗?在凡是我们能用同一名称称呼多数事物的场合,我觉得我们总是假定它们只有一个形式或理念的.你明白吗?
格:我知道.
苏:那么现在让我们随便举出某一类的许多东西,比如说有许多的床或桌子.
格:肯定可以.
苏:可是概括这许多家具的理念我看只有两个:一个是床的理念,一个是桌子的理念.
格:很对.
苏:对,我们也老是说制造床或桌子的工匠注视着理念或形式分别地制造出我们使用的桌子或床来;关于别的用物也是这样.是吗?至于理念或形式本身则不是任何匠人能制造得出的,这是肯定的.是吗?
格:显而易见.
苏:可是请现在考虑一下,下述这种工匠你给他取个什么名称呢?
格:怎样的匠人?
苏:一种万能的匠人:他能制作所有东西......各行各业的匠人所制造的各种东西.
格:你这是在说一种灵巧得确实惊人的人.
苏:请稍等等.事实上马上你也会像我这么讲的.须知,这同一个匠人不仅能制作一切用具,他还能制作一切植物.动物,以及他自身.另外他还能制造地.天.诸神.天体和冥间的一切呢.
格:确实是是一个神奇极了的智慧形啊!
苏:你不信?请问,你是压根不信有这种匠人吗?或者,你是否认为,这种万能的工匠在一种意义上说是能有的,在另一种意义上说是不能有的呢?或者请问,你知道否,你自己也能"在某种意义上"制作出全部这些东西?
格:在什么意义上?
苏:这不难,方法十分多,也很快.你如果愿意拿一面镜子到处照的话,你就能最快地做到这一点.你就能十分快地制作出太阳和天空中的一切,很快地制作出大地和你自己,以及别的动物.用具.植物和所有我们刚刚谈到的那种东西.
格:是的.可这是影子,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呀!
苏:很好,正巧你这话对我们的论证很有帮助.因为我认为画家也属于这一类的制作者.是吗?
格:自然是的.
苏:可是我认为你会说,他的"制作"不是真的制作.然而画家也"在某种意义上"制作一张床.是吗?
格:是的,他也是在制作床的影子.
苏:造床的木匠怎么样?你刚刚不是说过,他造的不是我们承认其为真正的床者床的本质的形式或理念,而只是一张具体特殊的床而已?
格:是的,我是曾经如此说的.
苏:那么,他假如不能制造事物的本质,那么他就不能制造实在,而只能制造一种像实在(并不真是实在)的东西.是吗?有人如果说,造床的木匠或其他任何手艺人造出的东西是完全意义上的存在,这话就很可能是错的.是吗?
格:无论怎样,这终究不大可能是善于进行我们这类论证法的人的观点.
苏:所以,有人如果说这种东西也不过是一种和真实比较起来的暗淡的阴影.这话是不会使我们感到吃惊的.
格:我们是肯定不会惊讶的.
苏:那么,我们是否打算还用刚才这些事例来研究这个摹仿者的本质呢?即,谁究竟是真正的摹仿者?
格:就请如此做吧!
苏:那么我们下面设有三种床,一种是自然的床,我想我们大概得说它是神造的.或者,是什么别的造的吗?
格:我觉得不是什么其他造的.
苏:其次一种是木匠制造的床.
格:是的.
苏:别一种是画家画的床,对吗?
格:就算是吧.
苏:因此,造床匠.画家.神,是这三者制造这三种床.
格:是的,这三种人.
苏:神或是自己不愿或者是有某种力量迫使他不能制造超过一个的自然床,所以就只造了一个本质的床,真正的床.神从未造过两个或两个以上如此的床,它今后也永远不会再有新的了.
格:为什么?
苏:因为,神假如只制造两张床,就会又有第三张出现,那两个都以它的形式为自己的形式,结果就会这第三个是真正的本质的床,另两个不是了.
格:很正确.
苏:所以,我觉得神由于知道这一点,并且希望自己成为真实的床的真正制造者而不只是一个制造某一特定床的木匠,他因此就只造了唯一的一张自然的床.
格:看来是的.
苏:那么我们将神叫做床之自然的创造者,可以吗?还是称做什么别的好呢?
格:这个名称是肯定正确的,自然的床以及所有其他自然的东西既然都是神的创造.
苏:木匠怎么样?我们可以将他叫做床的制造者吗?
格:行的.
苏:我们也能称画家为这类东西的创造者或制造者吗?
格:无论怎样都不可以.
苏:那么你认为他是床的什么呢?
格:我觉得,我们如果将画家叫做那两种人所造的东西的模仿者,应该是最合适的.
苏:很好.因此,你将和自然隔着两层的作品的制作者称作模仿者?
格:的确.
苏:所以,既然悲剧诗人是模仿者,他就像所有其他的模仿者一样,自然地和王者或真实隔着两层.
格:看起来是如此.
苏:那么,关于模仿者我们已经意见一致了.可是请你告诉我,画家努力模仿的是哪一种事物?你认为是自然中的每一事物自身还是工匠的制造品?
格:是工匠的作品.
苏:所以这是事物的真实还是事物的影像?......这是需要进一步明白的.
格:我不懂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