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会操比赛

段世杰被迅速提拔成了七班的副班长。对于这件事，全班战士并没有感到意外。选举程序还是很公正的，大家进行的是投票选举。也有人暗里猜测崔成的把握最大，因为他在班里的人缘不错，而且训练时的表现一直很抢眼，还是班上第一个领操的人。

当迟班长当众宣布时，崔成还是愣了一下，旁边的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弄得他心里更不得劲儿了，面子多少有点儿挂不住，脸一下就红了。段世杰搞那种东西在行，但要论起真枪实弹的训练，从哪个方面也轮不到他啊！

一天半夜，轮到崔成和朱光明站岗。崔成看着疏朗的月光，心里多少有些伤感，对朱光明说出了自己的苦恼。朱光明想了想，还是淡淡地劝他说，你啊，就是想多了，这事轰动挺大的，搞得大队里闹哄哄的，你没上去反倒是件好事。

崔成问，为什么？

朱光明说，这你就不懂了，选段世杰当副班长，丁大队做得绝对漂亮啊。你当他随便定的啊？上次告状的事弄得他很难堪，但段世杰也给他挣了不少脸。

崔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问他，你一开始就猜到了是谁写的？

那不明摆着吗？朱光明说。

崔成惊讶地问，你凭啥就知道是他？

朱光明冷笑道，这种事也只有他能干出来，牛帅也只会咋呼两声。

朱光明的可怕之处，是能猜透别人的心思，他平常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别说富人家养的都是纨绔子弟，那样的家庭环境也培养人的见识和境界。

这样的心思，我这一辈子也学不来了。崔成心想。

朱光明咬着嘴唇继续说，一开始我也是听人说的，要是按丁大队以前的脾气，这样的兵他肯定会一脚踢出去的，但现在不比从前了，部队要整顿风气。我想，这次他索性提拔段世杰当副班长，一是安抚大家，表明他不再计较这件事；二是给段世杰一个职务，让他以后再也不会说什么了，也让迟班长以后不那么为难了。再说了，这么多人不服段世杰，也够他干的。

崔成半信半疑地问，一开始你就算出来了？莫非你长了三只眼啊？

朱光明神秘地笑了笑说，我瞎分析的呗，凡事总有个道理，你以为那些书是白读的？你不知道吧？我的智商一百五十多呢。我知道你不服，其实想想，每个人都有闪光点。段世杰头脑够用，人其实不坏，就是心眼儿多了点儿，这一下全大队都知道他了，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话说透了，崔成那颗闹腾的心平静了许多，感到夜里的风也清爽了不少。朱光明一说起什么来，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

他转而问起朱光明当兵后的感想，这件事他在心里嘀咕了很久了。

朱光明思索了一会儿说，这事你又不是第一次问我了。我到这里，主要是磨磨性子，人也会变得更积极些。其实人当初什么样子，当了兵也好，到了社会上也好，都不会有太大改变的。现在我觉得当兵的好处就是，人会变得更坚强更自制一些，磨掉一些懒惰散漫的坏毛病。连兵都当不好，以后恐怕做什么也都不行。你以为我来当兵是一时冲动，是来玩票、镀镀金，一不高兴就拍拍屁股走人，反正到哪里都有人管，就因为我家有势力，财大气粗？告诉你吧，一点儿不夸张地说，在这里我会被动地改掉很多坏毛病，环境造就人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其实来到这里后，我还要感谢你呢，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看着朱光明真诚的眼神，崔成调侃道，我有什么好学的？就是一个没脑子的粗人。

朱光明很诚恳地说，恐怕你并不了解自己。我从你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立即行动，认准了马上就做，直截了当，而且敢作敢当。我呢，一直就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过去我喝酒、飙车，一直过着疯狂的生活，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但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快乐。有时候我喝醉了，耳边是呼啸的夜风，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冲动起来，甚至想干脆撞死拉倒，就再没有什么烦恼了。你说我不是疯子是啥？年纪这么小就什么都拥有了，会轻而易举地把一个人给毁掉，家里人也知道，可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过着贫困的生活吧？我妈又太宠着我了，没有人能管得了我，我自己都管不住自己。到这里可好了，人人都能管我，我完全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的状态，这种感觉对我来说真的挺不错的。

朱光明嘴里所说的，对崔成而言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他很好奇，但并没有羡慕之感。崔成骨子里最向往的生活，就是有一天能回到家乡，回到那片山林，安安静静地过平常的日子，那样他才能感到踏实。他是一个很知足的人，完全不似朱光明、段世杰那么有野心，这一点倒和牛帅相似。牛帅最大的心愿就是开一家自己的火锅店，有吃有喝有的玩，那样就心满意足了。

两个人穿着从迟班长那里拿来的大衣，在夜色里站着聊着，他们虽然天天朝夕相处，但很少有机会这样随意地聊天。平常生龙活虎、热血沸腾的操场此时寂静无声。

崔成觉得，自己在朱光明面前简直是矮了一大截。这世界上优秀的人真不少啊，朱光明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然了，朱光明有时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做出来的事也挺可笑的，尤其是一到大事来临的时候，就会紧张得生理失调，但更多的时候，他像一个老谋深算的老人，能够明察秋毫，洞悉一切。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每个月末按惯例都有一次会操比赛，借此了解新兵阶段训练的情况，通常支队也有领导来参加，国旗后备队毕竟不是一般的连队。

刚下了一场小雨，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一阵阵寒意。操场的主席台上此时已经拉上了不少条幅，都是些训练口号之类的标语。

从走进会场的那一刻起，崔成就不停地搓着两腿，他生怕一会儿上场时腿会抽筋痉挛，那可就出大丑了。虽然指导员再三叮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演习，就像平常的训练一样，用不着那么紧张，可眼瞧着支队的政委、参谋长都来了，大家都突然意识到检查真本事的时刻来临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不紧张才见鬼呢！

与刚进军营时相比，新兵们虽然仍然稚气未脱，但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已经明显有了很大进步。比赛是按抽签的顺序进行的，七班排在第十，大家大大松了一口气，迟班长的手气不错。

入场之前，迟班长一句鼓励的话也没说，他心里有数，天天在操场上，哪个班怎么样都了然于胸。于是只对全班的战士说，就当作一次例行的训练就好了，仔细听他的口令，跟着他做就行了，用不着胆怯。迟班长还说就凭七班每天比别的班多练半个小时，其他的班根本就不是对手，功到自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