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头看到结束(第4/4页)

从我站的角度,能看到夏青老师的表情。

我看见她一直笑个不停,翻了好几页之后,佯装镇定地走了出来,问我:“你怎么还不走。”

夏青老师笑眯眯地,我看着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念头。我知道娘娘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被我拖下了水,但凡有一点点可能性,我都想用尽一切的努力去交换她回到正轨的人生。

我说:“我在等我女朋友。”

夏青老师一愣,说:“女朋友?”

“嗯。我们打算毕业找一份在一起的工作,然后结婚。”

天知道,我怎么能那么淡定地说出如此离谱的谎言。当时我在心里做了一个赌注——我感觉夏青老师喜欢我的试卷,也许我能留在台里。如果能够让她对娘娘也留下印象,也许……我甚至都来不及想清楚结果,就硬着头皮规划了自己未来的人生。

“她叫什么名字?”夏青老师问。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从未如此紧张。我说了娘娘的本名,甚至说了她坐在哪里。

夏青老师进了考场,走到娘娘旁边,看娘娘答题答了几分钟,然后走出来对我说:“我知道了。”

那一句“我知道了”,让我又兴奋又激动,等到娘娘考完试出来,我仍处于那种状态中,但我什么都不能说,万一没成呢?!

公榜那一天,我看了到了自己的名字,也看到了娘娘的名字。

过了几年,小曦哥突然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问我和娘娘:“我怎么听说你俩是男女朋友,说好的找到工作就要结婚,怎么突然就分手成了好朋友?当时娘娘的成绩不够好,是夏青老师专门把她挑出来放进名单的。”

娘娘看着我,满脸疑惑。

我只好吞吞吐吐地把原委说了一遍,她怒目圆睁,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说:“好啊,难怪我进台里之后,从来没有人追过我,原来都是你这个灾星到处堵我的桃花运。”

“哈哈哈,对不起。幸好小曦哥问了起来,不然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晚上下班,公交车上,我和她的话格外少,快到站的时候,娘娘说:“真有你的,什么话都敢说。”

“是呵,怎么什么都敢说?”

其实那时再讨论这件事的原委,已经不重要了。

娘娘自从进入电视台之后,特别努力地工作,我已经累得像条狗了,她一个女孩每天下班比我还晚,上班比我还早,没事就跟我讨论怎样把一档幼儿真人秀的节目做好。两年不到,她参与主要制作的少儿综艺节目就获得了当年的金鹰奖。

问她那么拼干吗?她说:“虽然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台里会把我留下来,但是既然有了这个机会,我就要做好,不仅是要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更是要对所有相信我的人负责。”

而那时的我,制作样片屡试屡败,又进了一档娱乐新闻节目,累到头发眉毛一起掉,选择辞职考研,考研又未果,人生似乎也进入了迷茫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我很羡慕娘娘,找到了一份自己很想珍惜的工作,在工作中发现了自己的价值,获得了行业内最高荣誉的奖励。而我,还在为工资如何能超过两千块而焦虑。

后来,我去了一趟北京,通过以前的老同学找到了工作。回湖南只有一周的时间,约所有人一一告别。跟娘娘说完我的北漂计划,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她说:“小白已经不在湖南了,如果你也走了,那我什么都没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她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我一时乱了阵脚。

我以为她会不受影响,顶多有一个惨兮兮的告别。我以为自己对她并没有那么重要,也许过了几年,我们各自都会有自己的新生活。我甚至以为,她那天只是说说而已,只是为了心里舒服。

没有想到的是,我刚到北京的第三天,就接到她的电话。

“我想好了,我要跟你一起去北京,那边不是还有一些老同学吗?我们一起北漂吧。”

我很诧异:“可是你那边的工作呢?”

她说:“我会好好跟领导沟通的,我生命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所以我想跟你们一起。”

我在电话这头嘿嘿笑了起来。

谁说年纪越大越难做决定。如果一个人对自己很重要的话,那个人就是你的决定,不是吗?

娘娘在我入职一周后,也加入了光线传媒。

我在节目组,她在活动部。

我们并非相依取暖,而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与对方交相辉映。

一年,三年,五年,十年。

她带着团队完成了音乐风云榜颁奖盛典、国剧盛典等近百个大型颁奖晚会。

因为她带领的团队成员全都是女孩,她们在公司的年会上获得最佳团队奖的时候抱头哭成一团。她们给自己取名“女子天团”,所有的女导演上台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她们的头儿,她们叫她“娘娘”。

她们说“娘娘”从来不服输,“娘娘”从来不喊累,“娘娘”永远第一时间帮大家解决问题,“娘娘”总是站在大家身后为大家鼓劲,“娘娘”不仅像个大家长,“娘娘”更像是团队的灵魂。

娘娘站在台上,和我十几年前遇见的小女孩模样差不多。笑笑地,感觉什么事情都不能把她压垮。对她来说,生命就是一本可爱的书,不管情节多么挫败黑暗,既然已经打开,她就要耐心地,不带丝毫忧愁地,从开头看到结束……

现在娘娘是光线活动公司的总裁。

我们仍然是最要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