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他看到,似乎也是被这船声吸引,茂密的树丛里,有个人影闪了一下。

那身形,绝对不是易萧!

宗杭脑子里瞬间炸开,下一秒,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向着来处疯跑。

易萧没来!

又或者是,她来过,但走了,在这鸭头山上,布了另一群人对付他。

他没空去想为什么了,他要逃,赶紧跑!

*

易飒拽着乌鬼的一只脚蹼,在水下穿游。

配合久了,双方都有了默契,她手上的拽力小,乌鬼就游得快,拽力一大,乌鬼就会放慢速度——这段路很长,乌鬼每隔一段,就要浮出水面透个气。

易飒却始终沉在水下,这样,任何人看来,都只是一只水鸟在水里浮进浮出。

乌鬼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就在这个时候,易飒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和她反方向,隔着一段距离,倏地过去。

水底下黑漆漆的,即便眼里有亮子,还是看不大清,易飒只隐约觉得,那东西形体不小,煞白,动作很灵活。

大鱼吗?也许是江豚?

这念头从她脑子里一晃而过。

乌鬼却蓦地浑身一震,紧接着,迸发出巨大的气力,水中一个悬身急转——如同公路上汽车甩尾掉头——向着那个方向急追了过去。

这情形从未发生过,易飒被拽得一个水下急翻,没做任何准备的水下滚翻,会让胸腔里极难受,她迫不得已浮出水面换气,手上几次用力,才把乌鬼拽回来,一巴掌扇在它脑门上。

妈的,欠揍,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势,还惦记着去抓鱼吃!

乌鬼这才反应过来,心有不甘地扇了下水淋淋的翅膀,重新校正方向,潜入水中。

它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它对追寻过的气味,有动物的本能反应。

*

宗杭狂奔到岸边时,那两艘来的快艇,已经在另一处着陆了,艇上的人动作迅捷地跳上岸,光看那姿势,就知道一定个个彪壮,都是好手。

宗杭踩着水,几步跨进艇里,正要发动,忽然愣了。

推进器被卸了!

怎么办?跳水吗?不行,他抱着录放机,机子会泡坏的。易飒说过,这是她姐姐的遗物,她保留了很多年了,时时保养,所以现在磁带放进去还能听……

只这一迟疑的功夫,有几个人已经往这头冲过来了,宗杭没办法,从艇里跳出来,又往另一个方向跑,跑了一段回头,发现除了那几个,其它人都没急着追。

他们在岸边散开,每隔一段距离,就站了一个,手里拿着长长的杆子,把杆头伸进水中,还有几个人,把快艇开去了峭壁的那一头,手里也都有长的杆子。

好像是个包围圈,但说实在的,在水上做这种围剿,有用吗?易飒说了,有水就有靠山,这岛四面都是水,他只要能寻个间隙,跳进水里……

先找个妥当的地方,把录放机藏起来。

宗杭一咬牙,单手扒住一块礁岩,大步跨跳过一道岩沟。

*

易飒在水下听到船声。

先还以为是宗杭他们速战速决,谈完了就离开了,仔细分辨了一下,发觉不是,好像是两艘快艇,而且声响由远及近,都是向着鸭头山来的。

谨慎起见,易飒拽了拽乌鬼脚蹼,避开声响最盛处,向着岸礁高大的地方过来,近岸时,她松开乌鬼脚蹼。

乌鬼摇摇晃晃,向着相反的方向扑腾。

有人怒喝了句:“什么东西!”

易飒正暗自庆幸有乌鬼引开了对方注意力,突然之间,整个人像被横扫了一棍子,一下子砸在水下的硬礁上。

远处传来乌鬼倒翻挣扎的声音,易飒仰面浮起,手脚抽搐,嘴巴虚张,双眼发直,有几秒钟,什么反应都没了。

她听到人的声音,像被风扬起的面粉,一粒一粒,慢慢飘下来,覆了她满脸。

“哎呦,是野生的水老乌,罪过罪过,这是咱们三姓的吉祥物呢,快快快……杆子收起来……”

冰凉的湖水漾在易飒的口鼻边。

过了很久,候着那头没声音了,她才哆嗦着、扒住岸礁的凹凸处爬上来。

有追喊的人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像鼓槌,捶在耳膜上,忽轻忽重。

她意识有点不清醒了,得不住地晃着头,或者抽自己巴掌。

那是电鱼杆,这里的水下,布上了电。

也不知道乌鬼怎么样了,应该已经被电晕过去了。

她伸手摸后腰。

刚那一砸撞,兽麻的药剂瓶也碎了,防水袋被碎片戳破了口,又经湖水一泡,灌满了水。

易飒想吐,又吐不出来。

她跌跌撞撞往阴暗处走,脑子里只一个念头。

——这里有三姓的人,藏起来,赶快藏起来。

*

电击的后劲还没过去,易飒头痛欲裂,又觉得四面都是人声,迷迷糊糊间,找了个洞钻进去,倚住洞壁大口喘着粗气。

其实这不算洞,只不过是石壁上有个内拐凹,外头又恰好长了棵树,可以拙劣地遮挡视线,头顶上是空的,能看到月亮。

是的,雨停了,天上挂一弯下弦月,白毛毛的,易飒揉了揉眼睛,觉得这月光像融了的水滴,慢慢往下坠,坠到她的脸上,坠得她脸上痒痒的。

她伸手摸脸,摸到了渐隆的凸起。

人声又过来了,还有急促的、奔跑着的脚步声,她甚至听到了姜孝广的大声呵斥。

奇怪了,他一大早,不就押着姜骏的尸体回家了吗?

易飒从后腰里拔出乌鬼匕首。

这就是命了,她的秘密可能守不住了,与其被活捉、被研究,或者病症恶化之后被“烧掉”,还不如自己来个干脆的。

突然之间,有人慌慌张张,一头闯进来,应该是没料到有人,险些叫出声。

易飒垂着头,湿淋淋的头发微颤,说了句:“别过来。”

那人愣了一下,忽然又惊又喜:“易飒?你怎么来了?”

是宗杭。

*

宗杭也没想到,自己还挺能跑的,虽然这一路快跑吐了:又窜又跳,时不时还抓起石块砸翻两个,有一次都被掀翻了,但他拼命踹挣,又挣脱了。

易飒居然在这儿,他喜得眼眶都热了。

她真是好像他的救世主一样,永远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出现。

他压低声音,叮嘱她要小心:“易飒,我想跳水走的,但是我看到水面很多鱼,翻着肚皮,我就想,他们不定在水里投了毒,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蓦地住口。

是追的人近了,人声、脚步声,就在周围,又有人大声嚷嚷:

——刚还看见的。

——不可能跑了的,四下找找,肯定在这附近。

——那不是有个洞吗?那儿……

易飒抬起头来。

月光下,她的脸上爬满青黑色的狰狞。